她盯著那小小的紅色陶瓶,神色淡漠,忽然卻說道:
“你知道那天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麼?”
紫菱回頭。
“我說……我討厭他……”
“如若他當時死了,那他這輩子聽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我討厭他’……這叫我如何原諒我自己?”
陶瓶滾至她腳下,一顆淚珠子落下來。
辛晚樓在殿外長階上靜默地坐著,直到天黑,任誰勸都無用。不知月亮已爬到什麼時辰,玉鸞殿的殿門才在她身後緩緩推開,一縷燭光射在她背上,她回過頭。
目光裡走出一個高眉深目的藍衣男子,他腳步沉重,滿面疲累。那人滿身俱是大大小小已然幹涸的血跡,血色混在經緯之間,在藍色的織物裡顯得黑沉沉的。
解休嘆息一聲,在她身側坐下。辛晚樓目送他坐在自己身旁,愣一下,忽而站起身。
“那我去裡頭守著——”
“不必,”解休叫住,“紫菱在裡頭呢。”
“……哦。”
她又如機械般走了回來,在他身側直挺挺地坐下。解休側目看去,發覺她的鼻尖與眼皮俱是微微發紅。
哭了許久。
“我想對你說沒事,”他沉聲開口,嗓音微啞,“可我說不出來——”
“假死藥還能用麼——”辛晚樓出聲問道。
解休沉著地盯著她,半晌,緩緩搖頭。
“他若醒在棺材裡了,憑他如今……你覺得他能配合麼?”
“早知便該早早告訴他!”辛晚樓懊惱地抱住腦袋,“他若知還有活路,那便也不至於此……”
解休嘆道:“你聽我說——是他不想活了,哪怕告訴他能假死出宮……甚至,哪怕聞淙自己給他活路——他也不想要了。你以為你不學破光七式、或是早些告訴他有假死藥他便不會縱火麼?任何事、任何人都留不住他——照流雪都斷了……”
解休望著她,忽而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殘忍:
“他有活路,可他不要了。”
辛晚樓松開手,呆滯地望著他。她的眼睛不算大,卻很漂亮,此刻帶著近乎絕望的麻木,卻彷彿能將解休的靈魂燙個洞出來:
“活路不要……死路我卻能陪他……”
解休悚然一驚,當她要殉情枉死,忙道:
“你莫做傻——”
“他的仇,我替他報,”辛晚樓紅著雙目低聲沉吟,“害他的人……我替他殺。”
不是殉情。可解休心裡卻愈發驚慌,他竟都不敢細想此話,生怕她將此話說得更分明。
辛晚樓驟然起身,轉身往玉鸞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