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男子道。
嚴子棠依舊將衣裳脫了下來,隨手丟在地上:
“穿不得,穿不得——”
他道。
“只怕受你們火餘神教一點兒好,便一輩子都欠下了。”
話音一出,神殿內忽而滿堂死寂,不久非議聲四起,便有人罵道:
“你這小兒說話怎如此意有所指——”
“我說錯了?”他指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上盡是寫字、做工留下的老繭與疤痕,“穿了你們火餘神教的衣裳,下一步只怕是仗著這一點恩情挾恩圖報,逼我也與你們一同信那火餘神教了吧?”
那件棉衫用料紮實,一看便是真得能抵禦風寒之物,可卻被縕袍敝衣的嚴子棠隨手丟棄,如破布一般堆在身旁。他瑟瑟發抖。
“他今日趕著安先生雕像落座過來,想必是要亂我神教一團和氣——”
“便是如此!”嚴子棠眉目張揚,朗聲笑道。
話音剛落,面前的婦人便換了副面孔,雙眉一沉,嘴角兩側壓出兩道刀刻般的紋路。她不由悶哼一聲,便道:
“道友若是不信此道,那也不必留在我神廟內多費口舌。還勸道友莫要做什麼辱沒仙家的沖動之事,省得老天怪罪……到時——落得個什麼萬事落空、身死人亡的下場。”
嚴子棠神色一動。
“我既來此……”他依舊席地坐著,扶著雙膝,仰頭沖他那詛咒他的母親淺笑,“你當我會怕什麼仙家、什麼老天嗎?”
“我既不信,你的神教便管不得我。”
婦人唇角微動,便轉身行至那金箔塑像底下,閉目而拜。她口中嘟嘟囔囔地念一串聽不清的咒語,一會兒睜開雙眼,連說三聲“莫怪”,又走回來。
“道友在此,耽誤了塑像開光的吉時。這可是大罪過了……唉,妾身已替道友向安先生那像道了歉了。你若願同安先生道個歉,得他憐惜,你後半生的下場也能好些。”
說著,她一擺手,人群裡便一齊湧上幾個精壯男子,齊齊上前捉住嚴子棠的手腳。
“請這位認個錯吧。”她隨口道。
婦人又回過身去,朝那未開光的活人塑像喃喃絮語。嚴子棠一介書生,在那幾人手中大有任人宰割之勢。辛晚樓正要出手,便聽他扯著嗓子在掙紮間大喊一聲:
“娘——”
婦人立時圓睜雙目,手中線香一折兩斷,她猛地轉過頭來。
“娘……”
嚴子棠朝她伸出手,在空中拼死地抓一下,終究落空。幾個漢子將他捂嘴按住,一腳踹在他膝窩處,迫他在像前跪下,眼看要按著他的後腦要他在碎石地上朝那塑像磕頭。嚴子棠不從,幾枚亂拳便朝他身上招呼過去。
“我看誰敢動他——”辛晚樓飛身出去,不知春立時出鞘,登時在那幾枚拳頭上劃出血道。幾人立時收手,一片哀嚎,辛晚樓將嚴子棠扶起來,執刀擋在他身前。
“你們那勞什子火餘神教本就是邪門偽教,坑蒙拐騙、結黨斂財,今日更是黨同伐異、為害百姓。凡此種種,皆是我親眼所見,今日我必除之而後快——”
“你又是何人?黃毛丫頭也敢管我火餘宮之事?”
先前那說話的男人高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