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久別重逢的臉出現在辛晚樓面前,顴骨處被她手中長刀劃得淌血,那成了他這張慘白的臉上唯一的色彩。
他沉靜地半跪在她身下,仰面望著她,跪拜一尊菩薩一般。
只是可惜了,他從不奢求她能渡他。
“你……”
鎏金的朱雀擋住了她滿眼的憐惜,而她也並無眼淚這東西去替她訴說一顆愁心。
她抬起手,指尖微弱顫抖,輕輕點上他頰上鮮血。
青鸞劍砰然墜地,沈羨亭脫力般地垂下頭。他幾不可察地躲過辛晚樓的指尖,朝朱雀臺下某處沉聲道:
“扶我一把……”
辛晚樓幾乎未聽清他說了什麼,只見臺下躍上一棄月樓弟子,自後環抱住沈羨亭後腰。
他頓一下,以青鸞劍杵地,慢慢將自己撐起來。
與方才爭奪鳳凰珠的模樣截然不同,他唯有倚著那棄月樓弟子才站得住。剛向階下邁出一步,便踉蹌跌倒,若非那弟子拽著便要滾下階去了。
臺下漸漸生出許多疑惑之聲,而沈羨亭如聽不見一般,就那樣狼狽而固執地、踉蹌著走下朱雀臺去。
他將鳳凰珠丟給鄺螢。
鄺螢握著那珠子,面上卻無什麼笑意。他遙望對面的安長思,冷著臉將那珠子露給他看。
安長思柔和一笑,朝他作個長揖。
“你贏了?”鄺螢沖沈羨亭冷聲道,不知怎麼,話中帶著些許疑慮。
沈羨亭由那弟子撐著,死去一般垂著頭,也不說話。
鄺螢點點頭,霎時蹬上他膝窩。沈羨亭不受控制地朝前撲倒,直愣愣地跪倒在他面前。
那重擊地面的聲響聽得人膝蓋發麻,不知道他的膝蓋骨是否已撞碎了。他一聲未出,反倒是許少央不安地驚叫起來。她欲往沈羨亭身邊撲去,卻被幾個魁梧高大的棄月樓弟子攔住去路。
鄺螢在如此混亂中平靜地拽起他一隻手,在旁人瞧不見的地方,慢條斯理地將那細細的鏈子重新掛上。而沈羨亭卻像靈魂出竅一般,一下掙紮都無。
“這是怎麼了?”
“害,風水輪流轉唄……”
“這鄺樓主真有手段,連沈羨亭都重新出山,成他座下賓了……”
“座下賓?人家本來就是棄月樓的……”
“興許是階下囚呢……”
那此起彼伏的議論之聲不絕於耳,此中間或有幾聲嗤笑。
不為人知的陰暗裡,鄺螢將那鎖鏈收緊。那過分細而銳利的鎖鏈便勒入他過分輕薄的血肉,留下幾道淋漓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