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主鮮少見人,如今日一般開門見客更是少見。千濟堂門人都覺奇怪,卻只私下議論,不敢宣之於口,只在那客人來此時多看幾眼罷了。
那是個小頭小臉的年輕女人,容貌秀氣得如同白瓷小人,渾身卻透著一番不好招惹的霜雪之氣。那女人身上的刀用黑布層層裹住,看不清刀身上的銘文。
她的腳步很快,神情也堅決,目不斜視地走入層疊的帷幕之後。大堂主做事向來是不讓人看的,那帷幕後的事便無人再知。
褚靈蓁正垂眸等著。
她今日穿一身寬大的白色紗衣,黑發未束,盡數垂在肩頭。那紗衣料子極佳,雖只素白,可經緯之間卻泛著雲母般的細閃,如粼粼波光下的一泓白色浪花。
褚靈蓁未施粉黛,臉上血色不及宇文岱葬禮那日濃重,而眉間卻貼一枚蟬翼作花鈿,蟬翼邊緣用金箔裝飾。見辛晚樓進來,她垂眸淺笑,微微頷首。
“姑娘,坐吧。”
辛晚樓如她一般跪坐於地,二人面前隔一張小案。褚靈蓁提起手邊紫砂壺,探身沏一杯給她,一動,攏在身上的白色紗衣掀開一角,露出其下素色的麻衣。
那是孝衣,她還為宇文岱戴著孝。
“大堂主對宇文樓主情深至此,著實令人敬佩。”
褚靈蓁一愣,紫砂壺中流淌出的水柱搖晃一下。她低頭一看,瞧見自己露出的孝衣,釋然一笑:
“姑娘莫怪。”
“我那妹妹成天說我瘋了傻了,才那般心繫一個男人。姑娘,你說我是瘋了、還是傻了?”
“沒有,”辛晚樓輕聲附和,“大堂主只是重感情。”
“心是很重的東西,”褚靈蓁微微一笑,眉眼裡卻透出哀傷,“我的心太重了,一個人捧著它,走起來很累。”
辛晚樓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裡也有一顆心,正在熱切地跳動。可心真的很重嗎?她不知道。
沈羨亭說她沒有道心,那她是個有心的人嗎?
褚明蓁取出一個楠木小匣,金色的鎖扣鑄成一條咬著尾巴的魚。她輕輕解開那鎖,魚兒松開口中的尾尖,匣子開啟來。
匣中盛一個陶瓶,也是一條魚的模樣,大小如同一顆狼牙。褚靈蓁揀起那魚瓶,極其珍惜地撫摸其上雕刻出的鱗片,嘆息一聲,又放回去。
“幫我殺了鄺螢吧,這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了。”
她將匣子珍重地推給她。
辛晚樓拿起那魚形的小陶瓶,其上鑽了孔,掛一根皮繩。她將那陶瓶掛在頸上,貼身藏好。
“我殺了他之後,大堂主可需什麼物證?”
褚靈蓁垂眸一笑,輕輕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