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宮主怎麼來了?”諸葛攸和聲問道。
那紫衣女人已經走到跟前,站在朱雀臺下仰頭看她。那居高臨下之感讓諸葛攸有些陌生,那女宮主忽然褪了滿身戾氣,只是個脾氣有些冷的年輕姑娘一般。
她對她說:
“坤道能否告訴我,棄月樓住在何處?”
諸葛攸稍顯驚訝地看著她。
那女宮主看出來,又緩聲說:“我有一好友病了,我是該去看看他的。”
說著,她在朱雀面具下輕輕搖頭:“只是不知……他願不願意見我。”
“怎會不願意呢?”諸葛攸問道。
女宮主許久未說話,彷彿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那女宮主低頭思忖的樣子實在漂亮,如美人月下,只是月光太冷,總顯得有些落寞。諸葛攸一顆修道的憐心熱起來,這便長嘆,像是替她嘆出來滿心苦水。
“你騙他的時候,就該想到今日的——唉,不對,你一開始是要殺了他的,你自己也不知自己竟會心軟……”
如同天空劈下一道驚雷,使地底蟄伏的昆蟲乍醒。辛晚樓仰起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出生時,我看過你的生辰八字;在朱雀臺出手時,我看了你的掌紋;今夜天明,在下又觀了星象……”
諸葛攸將話說的輕巧,只如尋常交談一般,可她這些在朱雀臺學來的本事竟能將生人一生都算得明明白白。
眼前的女子容貌尚輕,說話也自帶一番俏皮,平凡得讓人懷疑為何就是她要做下一任朱雀臺女司。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竟讓辛晚樓覺得,她心中一切都在她面前無處遁形,她一眼就被看透了。
諸葛攸容貌平凡,卻是個和氣團圓的面相。她的眼睛並未給人那看透萬物的銳利深沉,流露出的只是尋常女子的會心一笑。
“心,是你最把握不住的東西。”
諸葛攸雙手用力上提,拎著那一通汙水狼狽地走下朱雀臺。她遙指南側,笑道:
“宮主,去浦水園吧。”
“少央師姐還不進屋嗎?”那個姓李的小弟子傍晚饞嘴,正想出去找個餅子吃。一出門,便看見浦水園內有一白衣女子執劍而立。幾招下去,縱使這小弟子的睡眼再花,也能看出那是隻有許少央才使得出的劍招。
“夜裡越來越冷了,師姐還練劍嗎?”他揉著眼睛溜達出來,腳上還趿拉著一雙軟布鞋子。
許少央的劍招淩厲果決,為人卻柔和得有些溫吞。她一下就尷尬地收起青鸞,彷彿做了錯事一般,輕聲道:
“我……我就回去,就回去了……”
小弟子早對她的膽怯見怪不怪,只道一句“師姐早點睡”,便溜達到後院找餅子去了。
許少央目送他走開,又目送他回了屋裡,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在等人,等個必定給她添麻煩的人。
那人沒與她約好,可她知道,她今夜必定——額,應該會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