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息點點頭:“他撞了腦袋嗎?撞了腦袋是會出問題。”
如此,太醫便知自己這一番話對面沒一句聽懂,只尷尬地笑笑,不置可否。
太子殿下今日不好,跪在院中時下了雨,他一到夜裡就嚇人地燒起來。可舞雩殿裡的這一位就跟找茬似的出了事,不知怎麼忽然暈了過去,倒下後就跟鬼上身了一樣地抽。沒法,便只能叫這位未來的良娣——那位色然的大公主出來主事。
“那他還能好嗎?”說著,訶息看向緊閉的房門,似乎想從其後看到那人的影子,“我有一個阿幹也撞壞了腦袋,後來再也動不了了。”
“能……能好的,”太醫回答,“多養養就能好的。”
訶息點點頭,擔憂地往殿內望去。床榻上那人背身靜靜躺著,不知道醒了沒有。
門板並沒那般厚,沈羨亭將二人對話聽了個清楚。他隱隱覺得,自己如今的境遇,怕是很快就要與七年前一般無二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日都似在薄冰上走路,那冰層已受不了一丁點的重擊。只要再有一下,他就會墜入碎冰下萬劫不複的寒潭。再出不來了。
七年前他還有一根救命的稻草,殺了拏雲的念頭讓他從深潭爬出,重新成了人間的遊魂。
可如今……
呵……
沈羨亭想到如今境遇便低低地笑起來,笑得他自己都覺得詭異,緊緊地掐住自己。
誰讓他命數不好,偏生遇到個沒有心的騙子呢?誰讓他軟弱可欺,被那女騙子一條莫須有的蠱蟲唬住了呢?
哥舒拏雲……呵……他每每想到這個名字就要發笑。
她真是……從頭到尾連一句真話都沒有,將他騙得團團轉了。
這幾日他日日都在想——那時她究竟為何願意跟在自己身邊,幫他去找拏雲呢?現在想來……無非便是想借他的東風,趁勢找到自己的恩人師父……再……再防著他找到拏雲,防著他要拏雲的命。
他說自己要一把刀,可刀也是會戳瞎主人的眼睛的。
沈羨亭覺得很累,累到他連那個女騙子的名字都不願想。恨她?太累了……他連恨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門外一番交流費勁地結束了,訶息登時推門而入。她大步走至他面前,神情嚴肅,俯身道:
“你一直在欺負殿下吧。”
沈羨亭懨懨地睜開眼。
“欺負殿下?”他望著女子琥珀色的眼睛,“誰敢欺負他……”
“你讓他傷心了吧,”訶息指指他,又遠遠地指向門外,“他把你當成弟弟,你當他是什麼?”
“我當他是君,”沈羨亭冷笑著看向訶息,“你若覺得我對你的殿下不好……那就放我走吧。”
“走?”訶息疑惑地看著他,“你是六殿下,不願意留在這兒嗎?”
沈羨亭的眼神晦暗不明,在發絲下幽幽地望著她: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可不比你的色然草原——居次……東宮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