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嘆息一聲。
空氣中氤氳著崖柏木的香氣,而粥點之上正騰起白而熱的霧。
“阿沈啊。”
沈羨亭抬起頭。
“我有兩個女兒,”他沒緣由道,“大的屬羊,小的屬鼠。那個小的,一直留在南方老家;大的呢……獨自在外闖蕩。這些年,想必也平白受了不少委屈。”
說著,他緊緊盯著沈羨亭,蒼老的雙眼中映出灼灼的光。
“我不求她聞達,只願她平平淡淡了卻此生……只願世間風雲莫擾了她的日子。”
“若她已入局……我只希望執棋人能放過她。只要有命在……就不至——”
他轉頭嗆咳起來,空氣自肺中穿過,穿堂風一般發出轟鳴。辛晚樓連忙遞給他一杯水。
趕車人接過,用那熱水壓過咳意。他苦笑,輕輕擦去唇邊水珠,道:
“算了。”
“老夫今日喝多了酒,忽然想起我那兩個閨女……唉,真是讓你們看笑話了。”
沈羨亭一言不發,只輕輕點頭,舀起一勺米粥放入口中。
“六白湯?”他回味道,“只是少一味花生,換成了什麼?杏仁?”
“你這小子舌頭倒靈,”趕車人撫須而笑,隨即解釋道,“廚房沒有花生了,只摸到一把杏仁,便拿來做了替代。”
話至此時,辛晚樓手臂忽而便有那麼點癢。她從小吃花生便起疹子,與師父在一起的那幾年,她從未見過花生。
她知曉這粥裡只有杏仁,可她仍舊重重揉幾下自己光潔的手臂。
她又瞎想。
趕車人的六白湯也是南方口味,其中放糯米、江米、山藥、茯苓、百合,而花生仁被換做了杏仁。口中細膩的滋味引起一段往昔的愁思,這粥點像是從七八年前端來的一樣,米香越過歲月之隔,直到今日仍有溫度。
她緊緊盯著趕車人的臉,妄圖從其中找到有關於哥舒的一點熟悉之感。可那人陌生的面孔卻總也說服不了她。
巧合罷了,只是他沒找到花生罷了。
月明星稀,天色已徹底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