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聲音清亮,帶著隱約傲氣。門柱之後繞出來一人,施施然抖開一把摺扇。沈羨亭執扇站在逆光中,神情自若,一拽辛晚樓的手肘。
辛晚樓一言不發,抬腿欲走。腳步剛挪動分毫,便聽金石之聲,周遭複火派眾人暗暗摸上武器,虎視眈眈。
“望少主早日執掌複火派,”安長思捂住流血的傷口,輕笑一下,又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
他輕擺手指,周遭複火派眾人便如紛飛出籠的白鴿一般湧上。辛晚樓抬起不知春,欲迎接一場刀光劍影。
身側忽然甩出一把細膩粉末,氣息甜膩,眼前人影瞬時如被雲霧遮擋。辛晚樓一愣,不知該揮刀何處。即在此時,她手肘處一緊,被人從煙霧中拽出翠微樓。
樓外的陽光有些刺眼。
沈羨亭拽著她徑直拐入翠微樓一側小巷,一把將她推入隱蔽處。
“你叫辛晚樓?”
辛晚樓重重地咳幾聲,嗆得皺眉,白他一眼:“你……咳咳……你甩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師姐落在我這兒的舊胭脂,”沈羨亭不無得意,“我就說有用——你真叫阿樓?”
“你真討人厭!”辛晚樓邊咳邊罵。
“抱歉啊……”他賠笑道。
沈羨亭探頭出去,眼看複火派一路追出,順著大路走遠。他對辛晚樓道:
“直接出城,去扶風。”
辛晚樓點頭。
二人從翠微樓後側繞過去,取了馬車當場便走。沈羨亭在外駕車,讓辛晚樓藏在車廂內。
馬車轔轔向前,眼看出了城門,周圍景色又成了鄉野模樣。辛晚樓略微放下心來,沉思道:
“我想我是完了。”
她語氣平和,說出的話卻慘淡。陳倉的城門漸漸遠去,一點一點地消逝在視線之中。
沈羨亭淡淡一笑,只打馬前行。
“安長思,”辛晚樓伏在窗框上,“他是個瘋子,是條……見人就咬、咬了就不鬆口的狗。
“我本以為我甩開他了,可他又咬了上來,被他咬上就是一輩子……沈羨亭,他已經咬上我了。”
她的話語如石沉大海,車外那人並未回應。辛晚樓有些生氣,撩開門簾瞪他。而門外那人卻眼眸明亮地看過來,恰如其分、眼中帶笑。
“辛晚樓,”他笑著說,“別說什麼一輩子。”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過分清亮的眸子,這讓她想到雨後沉積的潦水。半晌,她縮回車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