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魚陶瓶 我只要他的死訊天下皆知。……
辛晚樓是一刻都不願在火餘宮多待的。
那張朱雀面具少鑄了一截飛羽,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辛晚樓卻覺得那東西難得應景——火餘宮儼然牢籠,若她留下,那她就只能是其中被剪去飛羽的一隻鳥。
她一無所獲地自浦水園出來, 立刻便趁夜跑離了朱雀臺。長安她也不敢回去, 生怕安長思去長安找人,於是便一通亂走。
一通亂走,不知朝哪兒去, 便上了一老農的牛車, 隨他愛上哪兒去。
老農說一口刺耳嘲哳的南邊話,辛晚樓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可那老農偏偏是個話多健談的,興奮地同辛晚樓說了一路,辛晚樓只能嗯嗯啊啊地胡亂附和。
老農一會兒指遠處的山, 一會兒指澗裡的魚, 或是興奮地從牛車上跳下,扯一株路旁的野草,遞給辛晚樓,示意她擱嘴裡嚼嚼。
誰知那野草究竟是什麼,辛晚樓尷尬地正要推辭,那老農卻毫不講理嚷嚷起來。他先扯一根到自己嘴裡, 又一個勁兒地讓辛晚樓試試。她實在無法, 便只將那草葉小心地放入口中,咬一個尖。
草葉的清香頓時融化在齒間, 舌尖一點微甜。老農得意地笑起來,這才又翻回牛車, 悠然地駕車遠去。
一支嘲哳卻悠揚的鄉間小調從老農口中唱出來,連牛車都如崖間白鹿一般自在逍遙。老農車行半天,行至一城門下, 辛晚樓抬頭看,乃是西南邊的瓊陽城。
老農駕車而入,辛晚樓將約定好的碎銀給他,二人就此拜別。瓊陽城的萬事萬物與長安城大相徑庭,語言也難與長安相通,辛晚樓在此,恍然生出一些身處桃花源中的奇異感受。
她臨走時偷了安長思的荷包,裡面錢兩銀票夠她瀟灑整半年的。可如今她卻連一點兒自在漫遊的意趣都沒有,心裡總惦念著長安的雪,一時便懂得沈羨亭說的如遊魂一般行走於世是什麼感受了。
他為什麼替鄺螢搶鳳凰珠呢?是自願還是強迫?他就像身處一團迷霧之後,辛晚樓不懂他,一點都看不懂。
她在瓊陽城內漫步目的地四處閑逛,走一時被路邊攬客的女子拖入一家茶樓。說來慚愧,自打她在扶風翠微樓撞見安長思,她就對茶樓心有餘悸。她自知自己命數精彩,不知又會在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遇到什麼怪事……
她心有餘悸。
茶樓裡有幾個塗花了臉的男子正在臺上演一出戲,可咿咿呀呀,辛晚樓聽不懂。
幾個男子裡有一個穿了花衣扮作女性,聲音也捏得如女子一般。其餘幾人似乎因為爭奪什麼東西而打了起來,那男扮女裝的伶人在一旁唱一段訴苦的曲調。
茶樓裡會說官話的攏共也沒有幾個,小二上一壺茶水,辛晚樓稀裡糊塗地喝了。等她喝完,那小二忽然掏出一張牌子,上頭插著價碼。
他指指頂上最貴的那一種,名為碧雲絲茗。
……
辛晚樓吃頓啞巴虧,偷來的錢袋一下子損失不少。那一壺茶耗掉她一個月的瀟灑,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如此昂貴的茶水已然喝了,那便也沒什麼再憂愁的。辛晚樓叫那小二拿來單子,她一通亂點,桌上不久又多幾盤點心,她斜靠椅上,百無聊賴地瞧著底下聽不懂的戲。
戲走至中場,伶人下臺休整去了。幾個小販卻忽然上臺,接二連三地吆喝、買起貨來。瓊陽之民聰穎,竟想到在上下兩場伶人換妝籌備之時上臺叫賣,這倒是伶人驚訝非常。過不多時,一個賣藥郎推著小車上臺,口中言語辛晚樓依舊不懂,而小車上卻張一面旗,上書三個大字——
千、濟、堂。
此處是千濟堂地界,辛晚樓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