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靜修笑著附和,“殿下頗為得意吧……”
“嗯?”聞淙倒是意外地笑起來,“那阿母倒是說說,孤因何得意?”
沈靜修的目光落在聞淙腰間那串瑪瑙之上,抬手輕點。
“這個,”她緩聲道,“三十五顆瑪瑙珠。”
“世人皆以三六九為圓滿之數,太子殿下因何卻佩一串三十五顆瑪瑙珠的珠串?如若妾身沒記錯……殿下幼時,佩的可是三十六顆的圓滿之數。”
沈靜修說著便放下手,淡然地看向聞淙,已是無悲無喜。
“妾身原先以為……當年乃是殿下生母為了皇後之位,不惜往年幼親子的飲食中放了硃砂,嫁禍妾身……如今想來,太子殿下當年所佩珠串乃是作驅疫辟邪之用,其中至少有一顆——須得是硃砂寶珠。”
“殿下當年所中硃砂之毒,只怕是太子殿下親自所為。”
“一枚硃砂,替阿母掙得皇後之名、為自己奪得太子之位——我若是殿下您,怕是要一生得意。”
聞淙撫掌大笑,贊嘆不止:
“沈後好記性……這般的聰穎靈慧,倒是原原本本地傳給娘娘的那個好兒子了——”
沈靜修神情驟然一緊,膝上雙手攥緊衣裙,喝道:
“我的阿泠——你要將他如何?!”
聞淙的目光落在牆上那把長劍之上,那劍身之上無一粒灰塵,一看便是時常受人擦拭、乃是此人愛惜之物。
他緩緩起身,揹著雙手走至那長劍之下。劍身出銘刻細小三字,乃為——
照流雪。
“翦水花案事發後,聞泠便將照流雪棄了。孤費了好大功夫才得到這把棄劍。等想著將劍送給誰時——孤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沈夫人。”
他不無得意地笑起來,便將那把劍自牆上取下,放在手中掂掂。
“真是把好劍……”
沈靜修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生出憤怒,她眼含淚水,哀怨叱道:
“多歹毒的心腸……才會將毀了我兒的那把劍——帶著血地送到生他的母親手裡!聞淙,你此生定遭報應……我要你不得好死——”
“鐺——”
沈靜修霎時一愣,淒冷的淚珠墜落於地,四分五裂。
“鐺——”
鐘聲沉重渺遠,響徹偌大一個長安城。聞淙在這鐘聲裡自得地低頭笑起來,便將照流雪塞至呆立的沈靜修手裡。
他在靖帝的喪鐘聲裡緩步朝飲醴宮外走。
“沈夫人,朕便祝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