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樓蹙眉,她實是不想與許少央打一場的——不是怕輸,而只因為她是個和順的姑娘。
“誰知道呢。”她敷衍道。
鄺螢如同一隻搜尋獵物的烏鴉,漂亮而深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與他深有舊怨的安長思。他那一雙眼睛裡並無恨意,如何說呢……何止恨意,連一絲情緒都沒有。
他就那樣空茫而陰鷙地盯著他。
安長思總穿得輕薄,即便今日也並未穿什麼華貴的衣裳。他素色的衣物堆疊椅上,露出他細長的頸子,如同一隻朝獵手露出死穴的羔羊一般,可他卻從容而高傲地朝獵手輕蔑一笑。
一個時辰匆匆而過,諸葛攸自外趕來,緩步上了那朱雀臺。
她換過一身衣物,描金的白袍間加一條朱紅的寬腰帶。她手中正捧著那做了多年夜燈的鳳凰珠,身後跟一女子,那便是她的師父——朱雀臺主事,諸葛玉。
沒人知道諸葛玉年歲幾何,她乃是一個活在江湖傳聞中的女子,停留在江湖每一次紛爭的新奇故事裡。人們似乎頗為習慣她的存在,她就如山間精怪,不老不死。
直到今日,眾人才驚覺,這位半仙之軀的女子也難逃時間的磋磨,她的容貌卻已露出老態,發絲也已花白,甚至連踏上朱雀臺的腳步都已不似她這位徒弟那般輕快——沒人逃得過生老病死。
她穿一身與諸葛攸相似的女修服飾,立於高臺之上,惜字如金道:
“太荒宗秘寶——鳳凰寶珠。朱雀臺上,惟勝者得。”
“修行寶地,見血光而不染殺生戾氣。諸位,請吧。”
鳳凰珠自諸葛攸手中拋向天空的一瞬,諸葛玉捉住她的手肘,霎時將她從臺上拽了下來。
她還未來得及眨眼,眼前便閃現出無數刀光劍影,各個攜著滔天殺意。
她踉蹌一下落在臺下,抬頭,朱雀臺上已四處飛濺起血跡。
諸葛攸的心跳漏了一瞬。
“多……多謝師父。”她知曉,那些爭奪鳳凰珠的人已殺紅了眼睛,若非諸葛玉瞬時將她拖下,只怕連她也要被戳成篩子。
諸葛玉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朱雀臺上紛擾的廝殺,神情沉著而平靜。這朱雀臺上千百次的刀光劍影、愛恨嗔痴都由她看在眼裡,早就如過眼雲煙。貪念與慾望總是生而為人所無法更改的弊病,沒甚稀奇。
鳳凰珠在許多人手中流轉,火焰般的華彩流淌在眾人染血的指尖。那鳳凰寶珠從未許久停於一人之手,如風水輪流轉、江山世代改,此時因得到而歡喜,下一刻便要因失去而惋惜。越來越多的人闖入朱雀臺上的亂鬥,不久後臺上之人卻又越來越少,朱雀臺已因血染得殷紅,那鳳凰珠也比之不及。
許少央提劍而上,她那佩劍名叫“青鸞”,乃是上古神鳥的名字。許少央用劍輕巧,輕若飛羽、而殺氣極重。沈羨亭在時,他那劍招也以輕巧淩厲聞名與世,動時堪比飛雪隨風,照流雪總壓青鸞一頭;如今他已毀在翦水花案裡,許少央卻因此冒了頭,從此成了江湖劍術第一。
她也當得。諸葛攸看見她手中劍光微閃,如遊魚入水般瞬時殺入朱雀臺正中,將那人手中還未拿穩的鳳凰珠奪入手中。
一氣呵成,出手果決,一支舞一般。
那鳳凰珠就如餓狼之中的一顆血淋淋的鹿心,它在何處,眾人刀尖便指向何處。許少央手中青鸞劍晃著看不清的劍招,所過之處便是鮮血墜地。她一人與臺上眾人僵持一炷香功夫,臺上之人漸少,而在此時,複火派那個佩朱雀面具的紫衣女子拔刀迎上。
“鐺——”
刀劍相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