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樓隔著帷帽看向他,輕聲說道:“方才……真是嚇了我一跳。險些就進不來了。”
沈羨亭遠遠望著宗三郎的馬車,神情不該,只道:
“方才也嚇我一跳。只不過不是因為那守衛突然盤問,而是因為——這給色然大公主送聘禮的商隊,居然……沒有出關文牒?”
“怎會呢……太蹊蹺了。”
商隊一路進了慶州府衙,行李貨物紛紛安置其中。兩人被當做商隊之人、沾光不少,終於分兩間看得過去的房子。辛晚樓心裡思量頗多,留在府衙內只覺焦躁,便道:
“這商隊何時出發去色然?我們還要與他們混在一起多久?”
沈羨亭樂得自在,笑道:
“人家剛剛才到,你就急著讓人家走?怎可能呢。”
“可是……”
辛晚樓哽住。
幾人收拾一通,天色漸漸黑沉。譚大人今日在譚府內宴請商隊諸位,這兩人同去,坐在尾席。
宴席開始,宗三郎匆匆來遲。他今日換了一身寬大而舒適的緗色布衫,衣著較往日更加樸素柔和。唯獨腰間掛著那條墜羊脂玉的紅瑪瑙瓔珞,看上去仍不掩貴氣。
喬柯跟在他身後,懷裡捧一個水晶小茶壺,其中隱約可見華彩如火一物。定睛看,竟是一尾金魚。
宗三郎施然落座,喬柯將那養在茶壺裡的金魚擱在他手邊。他有些羞赧地沖譚大人笑笑,說道:
“譚大人莫怪,訶息公主長在大漠,沒見過金魚。這次遠赴色然,我們特意從長安帶了一條金魚來。”
“路程遙遠,魚兒嬌弱……這金魚須得隨時看顧。”
譚大人忙道:“啊,這是應當的。三公子隨意就好。”
宗三點頭,淡淡一笑,眉眼柔和得像個給幼子開蒙的教書先生。
跟了商隊這麼多時日,這還是辛晚樓第一次看到這宗三郎的真容——他的氣質比起富家公子哥,更像一個混跡濁世而我自獨清的舉子秀才。宗三眉目溫和白淨,眼瞳與發絲的顏色比常人更加淺淡。
仔細一看,氣質倒是同沈羨亭有些相像。只是沈羨亭比他更凜冽些,而宗三則是徹徹底底的溫潤柔和。
辛晚樓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幾個來回。
譚大人自他入了譚府便顯得心急如焚、憂心忡忡,直到此時,喬柯才又從外抱回一個四方的黑檀木盒子。譚大人一見此物,不由慟哭。
一聞此聲,內室忽然走出一個姑娘,那姑娘年歲不算小,衣著、發型卻仍是未出閣的模樣。她踉蹌而入、潸然淚下,徑直撲倒在喬柯腳邊,抱著那黑檀木盒慟哭不已。
譚大人以袖拭淚,哀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