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駕了車。”辛晚樓沉聲道,面上並無分毫羞赧之色,朝他伸出手。
沈羨亭無奈,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重重按在她手中:“省著花。”
陳倉自然不比長安繁華,可卻也自有一種寧靜怡然。二人走入一座名為“翠微樓”的茶館,至茶館最深處坐下,點一壺茶水兼一桌點心。
沈羨亭道:“這邊太暗,不如換到窗邊去。”
辛晚樓呵止:“不要。”
“為何?”沈羨亭笑起來,用扇子指著向樓中賓客,玩味道,“因為他們身上都有芝蘭火樹紋?”
“嗯?”
辛晚樓答非所問,只道:“早點離開罷。”
茶館中賓客盈門,多是陳倉本地小民,其間卻混入幾個臉上帶疤的習武之人 ,身上不同位置均藏著小小的芝蘭火樹紋。
火餘宮覆滅已有八年,芝蘭火樹紋在江湖間消失許久。不知為何,卻在陳倉這等小城死而複生了。
茶點送上,辛晚樓側頭藏起容貌,沈羨亭頷首稱謝。見小二離開,辛晚樓輕舒一口氣,拿過自己的荔枝膏。
沈羨亭將白瓷小勺遞給她:“這麼怕他們?”
“怕個鬼,”辛晚樓不悅罵道,“只是有備無患。”
兩人話音未落,翠微樓小二在店中撐起一張小桌,一個說書人施施然上前,一拍驚堂木。
樓內賓客盡數看去。
“上回說到,火餘宮宮主辛世平遊歷至渤海,見渤海水中一水怪作亂,揚起驚濤駭浪將周遭城鎮淹沒。辛世平攜斬命刀踏浪而上,親手斬去水怪頭顱。”
“海嘯即止,火餘宮挽救渤海諸多漁民性命,渤海邊上至今都有為辛世平立的一塊碑,上書……”
“上書‘天降火餘,累世之功’,”辛晚樓喃喃道,隨即輕笑起來,用勺子在荔枝膏中攪攪,“但其實我爹根本沒去過渤海。”
“你信麼?”她看向沈羨亭。
沈羨亭一頓,緩緩點頭。
“信就好——我爹沒去過渤海,世上也根本沒有水怪。當年只是恰好生了海嘯,我爹的一個手下剛被派去渤海分舵做事,海嘯過後替他編了個英雄故事、大肆宣揚了一下。”
辛晚樓回味地看向那說書人:“沒想到這編出來的故事現在還有人講啊……”
沈羨亭並不意外於火餘宮如此離奇的行徑,而是驚奇於辛晚樓竟對此心知肚明,道:“你不是火餘宮少主麼?火餘宮如此荒唐的行為你也是知曉的?”
“何止如此,”辛晚樓轉頭看向他,伶俐地笑起來,“火餘宮為禍江湖誰人不知——你真當魔頭的女兒看不出自己爹爹是魔頭麼?”
“那你對火餘宮……”
“不好說,”辛晚樓苦笑,“我畢竟是火餘宮少宮主,總不能說火餘本就應被剿滅。況且——畢竟是火餘宮人將我養大,怎可以怨報德呢?”
店小二又端一份玉粱膏上來,正要離開,沈羨亭叫住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