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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廿九節 步槍打飛機

周文國見老二嫂朝著桑傑扎布走了過來,扭身離開了。他滿以為在這群人裡只有桑傑扎布還是個說得進話的人,哪曾想也是這個德行。這往後,他再也沒有去找過桑傑扎布,對這群人也沒有了一點兒好感,沒有了一點兒希望,這給後來他與這些人的衝突埋下了火藥引線。

其實,桑傑扎布也是憋著一肚子的氣。他知道他在這裡說什麼都不算數,只落了個清閒自在。他幾次想回家去看一看老阿爸和老阿媽,可當他在一天夜裡騎著黑豹,領著黃虎,來到梅林地村跟前時,卻發現根本進不了村子了。

梅林地村的四周拉著四道鐵絲網,村口有崗樓。在微弱的燈光下,站崗的日本兵肩膀上扛著步槍,刺刀和頭頂上的鋼盔閃動著亮光,如同鬼火一般。桑傑扎布不知道,梅林營子能這樣,還是色勒扎布王爺向大島秀夫爭來的結果。大島秀夫原來是想讓西遼河北岸蒙古人居住的村子四周都打上兩人高的土牆。對此,色王爺堅決不同意,他說:“我們蒙古人看不見外面的草場和牛羊的心情就像看不見自己的孩子一樣,那怎麼行呢?”最終,大島秀夫折衷了一下,將圍牆改成了鐵絲網,讓你既能看得見村子外面的草地和牛羊,又不得隨便進出。這樣,色王爺也就無話可說了。

從梅林營子回來後,桑傑扎布整天躺在一棵歪倒著的老柳樹上,看螞蟻上樹。在這棵老柳樹腐爛了的身子上住著一窩黑螞蟻,桑傑扎布天天看著這些忙忙碌碌的小東西爬上爬下的。他幾乎熟悉了這些螞蟻爬上樹頭,銜起食物,再返回巢穴的路線。他有時想,人要是隻螞蟻該多好啊,什麼事兒都沒有,也不受誰的管束。螞蟻窩裡絕對沒有日本鬼子,螞蟻可以滿樹去爬,多麼自由自在啊。

在老柳樹筒子林裡,樹木稀疏些的地方能望得見一小片蔚藍的天空。桑傑扎布仰躺在那棵歪倒的老柳樹上,望著那一小片天空,思念著阿爸和阿媽,想念著兒子阿爾斯楞,思念著諾音吉雅、小夫人、烏蘭和烏日娜。有時,諾音高娃的身影也在他的心裡晃動。他揪下兩片濃綠的柳樹葉送進嘴裡咀嚼著,是一種苦澀的味道。他覺得他就是一隻被風吹起的柳樹葉,孤零零地飄著,上不著天,下不挨地地飄著。他順口用蒙語哼起兒時就會哼唱的一首蒙古民歌《孤獨的白駝羔》:

孤獨的白駝羔,飢餓時才叫。

有阿媽的駝羔,撒嬌時才叫。

沒媽的孤駝羔,滿騰格裡沙漠亂跑。

……

啊,可憐而又孤獨的白駝羔!

唱完了這一支歌,他又哼唱起了《諾音吉雅》:

西遼河水呀長又長,黃騸馬兒拖著韁。

心愛的格格諾音吉雅,嫁到那遙遠貧窮的地方。

大壟的莊稼看不見,打瓜西瓜吃不上。

……

他哼唱著,一直唱到眼淚流下了面頰。

桑傑扎佈會唱好多好多的歌,但他這些年來翻來覆去地只唱這兩支歌。不是他喜歡或不喜歡其他的歌,而是張開口這兩支歌就會溜出來。他躺在老柳樹上,還有一件可做的事兒就是透過那一小片天看過往的飛機,尤其是在騰格里機場降落的飛機,飛得很低,不但機身上的膏藥旗能看得清清楚楚,連駕駛艙中戴著飛行帽的飛行員的面龐都能看得很清楚。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飛行員鼻子下的一小撮仁丹胡和一張猙獰的笑臉。在早先年,他自己洋洋得意過,可現在他卻最恨這種洋洋得意的人。他越是覺得孤獨就越是仇恨日本人,他的苦難都是日本人給他帶來的,他也就漸漸恨起了頭頂上的飛機。後來,他每當躺在老柳樹上時,總會舉著一支步槍,瞄準著那一小片天空,等待著“嗡嗡”的飛機聲。

這一天,桑傑扎布又早早地躺在老柳樹上,剛把槍舉起來,“嗡嗡”的飛機聲就傳了過來。有一架飛機從遠處飛了過來,飛得很低,如同飛在樹梢上。啊,看到了,又是那可惡的仁丹胡和那張猙獰的笑臉!在一剎那間,桑傑扎布突然感到手中的步槍使勁地向懷中坐了一下,槍托子坐在了他胸前的玉珮上,硌得胸骨好疼!

直到這時,桑傑扎布才猛地想起來,當他看到那飛機時,他的手指頭扣動了那支步槍的扳機。

也就是在那一天,在草地上放牧的牛倌兒和羊倌兒們都說,他們親眼看見老柳樹筒林子的樹梢上飛來一隻大鐵鳥,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飛過去啦,然後一個跟頭扎到西邊的沙坑裡,著起了一團大火。

書中暗表,這架飛機的飛行員是日本關東軍731部隊的,叫石井大佐。他總共往騰格里機場飛了兩次,第一次運的是製造鼠疫的實驗老鼠以及幾位科研人員;這一次運送的是投放鼠疫彈的專家和彈殼。

日本關東軍面對在熱北地區日益強大的抗日武裝力量,計劃對八路軍熱北抗日支隊進行一次細菌武器的實驗。但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石井大佐的這兩次飛行任務都讓桑傑扎布看到了,而最後這一次,也是最關鍵的一次,卻被孤獨無聊的桑傑扎布不經意間扣動了扳機,打了個正著。

據日本醫官檢查分析,有一顆子彈從石井大佐的右腮下穿進,從左太陽穴穿出,是其死亡的根本原因。同機死亡的還有兩位細菌武器專家,一位是松根教授,另一位是其助手武田少佐。

桑傑扎布的這一槍打碎了日本關東軍的一個大陰謀,也為後來漠北的鼠疫大流行打下了伏筆。桑傑扎布這一槍也給王司令打出了名聲,打出了威風,偽滿洲國的《新京日報》驚呼:“漠北反日武裝防空武器先進,帝國三位精英不幸殞落大漠。”

與此同時,國民黨軍統赤嶺站、八路軍冀熱遼軍區也都對打下日軍飛機一事發了內部通報。軍統赤嶺站站長賀文廷簽發給重慶軍統保密局的電文寫道:“民國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我軍統赤嶺站幹員桑傑扎布中校擊落日軍運輸機一架,特此申報,並望予以嘉獎。”重慶立即回電,除對軍統赤嶺站大加褒獎外,獎勵賀文廷、桑傑扎布青天白日獎章各一枚,獎金五千銀元,每人晉升一級。當高鵬舉司令員看到軍區轉發的國民黨軍令部通報後,向葉青參謀長詼諧地說了一句,“往後國、共為這架擊落飛機的事兒還得打一場官司呀,這王司令和桑傑扎布到底是姓國還是姓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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