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落針可聞的沉默後,亞麻長袍對面傳來一道響亮的拍桌聲:“這才不是什麼狗屁的緊急事態!”
說話的老人額頭寬厚,一臉兇相,五指也粗大得過分,似乎曾是個強大的獵人。然而他坐在這裡,體型卻明顯發福的厲害,顯然早已不復當年:“那可是在大沼澤,除了滿地的爛泥和只會放臭屁的桃毛獸之外,裡面什麼都沒有!斯卡萊特和彼雷森特的飛艇航線不經過那一帶,工會八百年都不會有獵人涉足其中,不過是觀測到了些異常的天候,就是裡面真的出現了一頭甦醒的古龍種,又哪裡算得上緊急?”
亞麻長袍聽完了對方的話,徐徐開口道:“若是換成平日的話,當然問題不大。但如今我們和各大王國的契約剛剛生效,那些王室見到這樣的情報,是不會有人安心地無所作為的。”
“各位……各個王國對我們的恨意由來已久,想要彌合需要善意和時間,不是一份契約就能抵消的。你以為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尋找以牙還牙的機會嗎?”聽著亞麻長袍的話,一眾老者紛紛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就是所謂的天罰吧。”緋衣老者自言自語道,“工會做了那麼多事……終於也到了承受報應的時候了。”
龍魘小隊的委託範圍橫跨大陸,工會總部卻還能在各國王室的仇視下安然無恙,依仗的就是斯卡萊特全境都沒有活躍的古龍種。國境內唯一的天災在洛克拉克城外,且工會早已有了相對成熟的退治方法。就算有人想要擾亂雷鳴沙海的生態,也不過是讓沙城的人民多經歷一次豐收祭而已。
但眼下,這樣的境況卻被一紙情報所改寫了。
在座的眾人都曾是名赫一時的獵人,當然看得出紙面上記載的天候變化和怪物異動,都在指向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古龍種。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了,天災巨獸就像一顆定時爆桶,只要存在一天,就會成為有心人用來威脅工會的砝碼。
亞麻長袍接著說道:“彼雷森特,你們知道那個國度的律法。他們最強大的獵人都被收歸在王立獵團,有多少五星級別的強者連我們也不清楚,但想要湊齊一個屬於他們的‘龍魘’小隊,應該不會太過困難——所有人都樂意見到工會自縛了手腳,卻被自己的繩索絆倒的戲碼,我們不能任由它發生。”
“我們之外,還有誰知道這些情報?”小屋內的角落中,唯一一個日光照不到的地方,斗篷下的老者啞著嗓子問道。
“我已經想辦法控制住了上報的路徑,所有參與探索的獵人,所有經手情報的關節……但這也只能稍加拖延而已。”獵場上的任何異常都對獵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在那份契約的效力還沒有輻射到的分會。亞麻長袍搖頭道:“越是偏遠的地方,越是不缺乏‘冒險者’。我們能做的,只有在那之前徹底解決這個威脅。”
“聽上去就像你還有‘人選’一樣。”兇臉老人嗤了一聲,“如今的龍魘已經不能再動用了,工會里掛名的五星獵人,甚至在四星裡還算出彩的傢伙也都被擺上了檯面——你不會是想借用王立獵團的人吧?”
“我不會給工會留下把柄的。”亞麻老者搖頭道,“事實上,在參加會議之前,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進來吧——”
會議室的門被悄然開啟,門口依稀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來人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一身尋常的制式獵裝,胸前卻一片空蕩,沒有別著任何徽章。
“你們知道在古代林委託中犧牲的柏邶嗎?這孩子就是他的學生。”老人朝門口招了招手,年輕人就在那裡深鞠了一躬,有些拘束地踏步進來。
“見過各位會長大人,我是……”
“孩子,這裡沒有人想要知道你的名字。”亞麻長袍的食指豎在唇前,止住他的話,“我們將要給你的委託,不會出現在工會的各項記錄中,可以的話,我想暫時用‘無名’來稱呼你。”
“沒關係,”年輕人的神情肅穆道,“新的契約簽訂後,這是我唯一的接觸天災的辦法了。我想完成老師的夙願——只要能給我一個手刃古龍種的機會,剩下的就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