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種東西的話,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會捲進這場災難裡來了。”雙刀手重重地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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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他們?為什麼選擇了他們?”封塵貼在巨繭旁,看著自己的影子映在半透明的繭殼上,裡面的盧修依舊靜靜沉睡著,對眼前的境況全然不知。
“是個巧合。”稍顯漫長的停頓過後,吉瓦如是回答道。巨龍微微抬起頭,瞥了一眼盧修沉睡著的血繭,碧藍色的龍血在天災的注視下湧動起來,在龍人的身周盤旋成一股股神秘的渦流:“那時的我還很笨拙,沒辦法隱藏自己的氣息。有位階法則的約束,被我看中的怪物們要麼逃得遠遠的,要麼就會抵抗到底,不願接受我的贈與;成年人類的慾念大都太過駁雜,我不喜歡。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我在雪山上偶然發現了他——一個人類的幼崽,對那時的我來說,他就是最完美的載體。”
回味著吉瓦話中的意思,似乎連古龍也並不瞭解盧修的來歷,封塵在驚訝之餘又稍覺遺憾。他趕忙晃晃腦袋,強自摒棄雜念凝神聆聽。大概是從未與人交流過的緣故,巨龍的耐心程度讓獵人也感到驚喜。這是好兆頭,封塵巴不得對方繼續下去,只要它還願意開口說些什麼,就代表著自己和背後的二人暫時還沒有危險。
“至於他——”最古者的眼珠微轉,封漫雲所在的巨繭呼應般地亮了起來,“當這份能力變得得心應手的時候,我對‘種子’的選擇也變得有些挑剔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對尋常生命的慾念提不起興趣,他卻不同。”
“這孩子的慾念堅韌而純粹,潛力要勝過我見過的每一種生命。就算沒有我的幫助,它也會變得格外強大,我當然不能對這樣有趣的傢伙視而不見。”巨龍的腹中發出一陣滿意的咕嚕聲,“他沒有讓我失望,這兩個人類都沒有讓我失望。”
“不止是因為他們將我的慾念培養得格外強大……被我饋贈過的生靈們,從來和我有著天然的聯絡。他們作為我的眼睛和耳朵,讓我在這幽深的洞穴裡也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如果不是關乎到我的性命,我甚至樂意他們將我的饋贈多保留些時候。”
乍一聽聞關乎兩個同伴的秘辛,聯想到盧修憑空得來的龍人身份和封漫雲獨特的體質,封塵一時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最古者的三言兩語卻猛然觸及了他某個久遠的記憶。獵人身子一仰:“等一下,南方沼澤……狩獵祭……奧奧那茲其……那次的事件,原來是你嗎?”
“唔……”吉瓦依舊懶洋洋地說道,“我記得那片沼澤,也記得那名同類,那時的我還不夠強,能做的也只有留給它一份‘活下去’的慾望。不過每個真龍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實力,那種程度的麻煩,只要它不願放棄的話,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你救了霞龍……”年輕獵人的表情一陣變幻,像是在竭力回憶當初的場景,又像是在努力消化眼下的各種事實。
“我看得到你在想些什麼。”最古者哂笑一聲,“吉恩·莫嵐、麒麟,它們死去的瞬間,我一樣也看得見。我比它們更加高貴,也強大得多,如果我不希望的話,那些同族本不必死去,你是在因此而怨恨我什麼嗎?”
“我……”封塵一時語塞。年輕獵人腦海中最先劃過的正是兩例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此時的他既沒有資格,也不是時候做這樣的質問。不過龍腔不會說謊,須臾間的情緒波動仍然被古龍準確地捕捉到了。想到眼前的巨龍連呼吸都帶著能毀滅自己的力量,獵人的背後登時又是一陣透骨的冰冷。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吉瓦莫名地說道,不知在反詰封塵心中的哪個問題,“小傢伙,你並不瞭解‘真龍’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絕大多數時候,我們所盤算的都是如何讓自己活下去而已。不巧的是,那兩個同族如今哪怕有一個還活在世上,我的天命或許就只能到今天為止了。”
如預言應驗一般,下一刻,接連不斷的鑿擊聲從頭頂傳來,駭得封塵險些切斷龍腔的連線。年輕人側過耳,神色頓時陰沉下去——沒有哪個獵人能發出如此強烈的動靜,上方之物的身份呼之欲出,山崩顯然只是拖慢了龍機兵的腳步,沒有將那尊巨大的獵具徹底毀掉。
“差不多是時候了……”碧藍巨龍並不見意外,它的脖頸一揚,在封塵面前站起來,寬大的翅膀悠然展至背後。獵人注意到,最古者被龍擊槍刺穿的恐怖撕裂傷早已覆蓋上了一片新鮮血肉,鏖戰時留下的大小傷口盡已止住血,附近的肌肉正蠕動著,一片片新嫩的鱗甲從其中鑽出。吉瓦自始至終都表現得懶洋洋的,原來並非個性使然,而是在全力恢復傷勢的表現。
“那之後呢,他們會怎麼樣?”眼看著天災一步步逼近身後的同伴,封塵不由得放聲道。
“醒過來,就像每一個得到過我饋贈的怪物們一樣。”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封塵一挺身,肅顏道,“我又如何?”他伸手進領口,下定決心般將那枚龍鱗展示出來,“溝通怪物,學習龍語的能力,還有這個,把它給我又有什麼意義?我也是你的‘種子’之一嗎?”
“不,當然不是。”天災乾脆地否認道,見獵人仍是滿臉困惑的表情,它噴出一道鼻息,語氣中帶上了明顯的戲謔之意,“有趣,居然還沒有想起來嗎?”
“我什麼都沒有給過你,那枚龍鱗不過是你從我身上奪走的。按照人類的說法……對了,像你這樣的傢伙,就是所謂的‘小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