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貓的額頭沁著汗,站在工作區的邊緣一刻不停地清點著物資。叛逃獵人的手上攥著一列長長的表單,此刻上面還有近三分之一的條目等著劃掉。隨著太陽逐漸西斜,黃昏的餘暉正不斷朝洞穴深處透進來,距離莫林設下的最後期限已經所剩無幾了。
叛逃獵人似乎沒有察覺到遠處二人的窺視,他一面不時地朝洞外觀望,一面大聲地叱罵著來往的工人們:“見鬼……都給我小心一些!這些是裡面那頭大傢伙用的燃料,弄碎了其中一罐的話,你們就等著償命謝罪吧!”
“我看中的就是‘狸貓’的專注力。”莫林的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讚賞,“他在我們的事業上投注的熱情,有時連我都感到汗顏——畢竟有過那種不幸的經歷,總會讓人變得更加堅定。”
“該說是幸運才對,當初的我在流落古代林的時候,可沒有一艘獵船從天而降,救下我的性命。”二人從尚小貓的身邊走過,柏邶瞥了忙碌中的叛逃獵人一眼,不無羨慕地說道。
正當此時,一隻信鳥撲稜著從洞外飛進來。莫林的心念一動,信鳥越過洞內專門搭設鳥架,徑直落在執事長的胳膊上。他摘下鳥身上縛著的情報,在燃石燈下展開,半晌卻是輕輕嘖了一聲。
“有怪物靠近嗎?”見到莫林臉上神情變幻,白衣獵人低聲問道。
“不,是飛艇那邊出了點變故,恐怕得你和我親自去解決了。”執事長疊起情報,塞進柏邶的懷中,“你還走得動吧?”
“我可是剛剛在一顆對巨龍爆彈下活過來!”面具獵人抗議道,“你不覺得現在才關心我,已經有點太晚了嗎?”
…………
儘管莊暮麾下的飛空艇名義上還是歸屬莊氏所有,但在如今的斯卡萊特北境,敢在獵船上打出莊家的旗號,就要做好面對工會巡邏艦無休無止地盤問的準備。是以船隊早就塗抹掉了氣艙上大大的“莊”字,代之以莊暮的私人徽記——一柄斜置的寶藍色戰刀作為對外的標識。遠遠地看去,氣艙的兩側就像長了一對狠厲的眼睛。船隊排著鬆散的隊形從雪山上飛過,恍若覓食途中叢集的禿鷲。
旗艦上,中年駕駛員聽著觀察室中傳來的聲音,最後一次修正了航向。他從駕駛席上站起來,向身後的人行了一禮:“駕駛長……今晚的班是您當值嗎?”
大叔沒有戴著制式的皮帽,頭髮亂蓬蓬地散落下來,他打了個呵欠,大大咧咧地坐到駕駛席上:“再等上一兩年,就該你來值這一班了——有什麼情況嗎?”
“一切正常。”中年人彙報道。臨行前主家曾提及過,這條航道可能有些不太平,不過迄今為止的航程都還算順利。船隊由近十架防護齊全的貨艇,外加三架護衛艦組成,即便船上沒有職業獵人坐鎮,在險地以外的空域上也稱得上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規模稍小些的飛行種隊伍甚至不敢靠近,遠遠地聽見響動就會自行改道離開:“以現在的狀況來看,多帶來的那艘護衛船恐怕是主家多心了。”
“花錢的又不是你我,管那麼多幹什麼?”駕駛長翻了個白眼道,“只要能早早地做完這一程,我們就萬事大吉了——放著好好的商路不走,卻帶著船隊來到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沒有了那位家主的庇護,莊家還真是自暴自棄到這種地步了。”
指揮艙中不止兩個駕駛員在場,駕駛長當著一眾船員們說老闆的壞話,或早或遲地都會傳到莊暮的耳中。中年人正在猶豫要不要提醒大叔收斂一下,耳邊卻聽到了觀察室中傳來的尖銳的示警聲。
“怪物嗎?”駕駛長的腰身一直,趕忙拉動傳聲筒的機關,朝對側問道。
“不……是飛空艇。”觀察員的語氣頗為古怪,他吞了吞口水,又補充說,“體型頗大的戰用獵船,就擋在我們的航道上。”
半分鐘後,觀察員口中的戰艦就從群山之間升起,出現在了駕駛席的視野之中。獵船是工會制式不假,但卻是罕會出動的大型旗艦。饒是老駕駛員見多識廣,同樣的型號他也只在起降坪處遠遠地瞥過一兩眼。中年駕駛員沒有離席,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原住民的聚居區不是有條律一類的保護嗎?工會的網路什麼時候延伸到這種地方來了?”
“不關我們的事,觀察室——向後隊發減速訊號,讓他們做好接受盤查的準備。”大叔回過頭,用油膩膩的手指點了兩個待命中的船員,“還有你們,叫人把文書都備齊了,我可不想在這種時候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