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者!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閉上嘴聽我說!”麒麟的口氣陡然變得生硬起來。這一句用上了龍語,讓吵嚷中的封塵霎時間住了口,只是年輕人一張臉憋得通紅,似乎還在心中抗議著什麼。
“我當然不想,不過戰爭總會來臨的。”古龍種人性化地嘆了一聲,將脖頸放下來,枕在前蹄之上,徐徐地解釋道,“以你們人類的歷法來計算,距離真龍一族上一個族員的隕落,不過區區兩年時間,更上一次也不過在十餘年前。你以為這片大陸上下一次發生類似的事件還要多久?三年?五年?還是一年?”
“和我們一族近乎無限的壽命相比,這段時間實在太過短暫。就算我今天能夠活下來,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把必然到來的戰爭稍作推遲罷了。如果無法改變必將降臨的未來,上一代莫嵐僅存的珍貴遺骨,就不該浪費在我的身上。”
“但總歸不是全無用處的,對吧?”麒麟的一個失神,讓封塵從龍語的束縛中掙脫了出來,年輕人漲紅著臉,激動地叫道,“只要能爭取一點時間,讓我們追查到那些正在獵殺古龍的傢伙……”
“屠龍者,你該知道,人龍戰爭的開啟從來不是緣自某個人或某隻真龍。”銀色的雷獸沉聲說道。
這片天地間,唯獨人類沒有位階和族群的概念,這在帶給人類無限的潛力的同時,也讓他們變成了一個驕傲而自私的物種。當越來越多的人類掌握了滅殺古龍種的方式,越來越多的屠龍武器被製造出來,無需任何推動力,如今天這般的戰鬥,發生的頻率也必將越來越大。有兩場戰爭的先例做參照,這個程序一旦開啟,在到達那個可以預見的終點之前,沒有人具備阻止它的能力。
“且不說你只有一人之力,就是莫嵐的遺骨,天地間也只剩下了這一塊,將它燃燒給了我,接下來的一切你又將拿什麼來阻止?”古龍種質問道,卻沒有期待眼眶通紅的封塵能給出什麼像樣的答案。它換上了一副稍稍平和些的口氣:“戰爭最重要的不在於它如何開始,而在於怎樣結束。莫嵐的‘燈塔’是留給整片大陸的寶物,不是隨便哪場戰鬥,也不是隨便哪隻瀕死的真龍。你手邊的這柄武器擁有結束一場戰爭的能力,它理應在戰爭中發揮更大的作用,你不該在這裡草草地將它燃盡。”
“它……還能用來做什麼?”封塵試探著向地上的骨刃伸出手,奈何麒麟的龍腔仍然牢牢地束縛著年輕人,他的手指在距劍柄十餘公分之外就不得不停下。
“我不知道——”雷獸乾脆利落地回答道,“哪怕是最古者,也無法看見太過遙遠的未來。但我能告訴你的是,你曾經接觸過真龍一族的兩個族員,其中一個將這塊遺骸交付給了你,另一個教會了你運用它的技巧……如果他們信任你,相信你能找到使用它的最恰當的時機,那我也一樣。”
“我的力量就要用盡了,沒辦法再用龍語左右你的行為。之後無論是將這份遺骨保留下來,還是在此刻將它用掉,都只能靠你自己來決定了。”麒麟說罷,雙眼微閉假寐起來,龍腔中傳出的聲音正逐漸淡化消湮,“不妨問問自己,是想真正為你的族人做些事情,還是但求眼前的心安,給整片大陸換來一個難以捉摸的未來。”
“當然了,你唯獨不需要考慮我——我並不在乎自己是沉睡還是清醒。畢竟和戰爭相關的場景,我已經見識得夠多了。”
…………
“小秦團長!還有小獵團的大家……你們都還好嗎?”老哈德越過重重的亂石障礙,終於出現在年輕獵人們的身後。
“哈德前輩!我聽見了方才的機弩攢射……”女孩趕忙向人影的方向觀望過去,但見老騎士身上的獵裝破爛不堪,身上現出道道血痕,腳步也似乎踉蹌的厲害,小團長的眼神霎時間變得更加憂慮了些,“您這是……”
“不要在意我了,封塵怎麼樣?他在哪裡?”還隔著十餘米,老獵人便急匆匆地問道。
小洋擎著雙刀,朝古龍種的墜落處一指:“那小子不讓任何人靠近,我們只好在這裡為他護衛。說什麼要救活古龍種,已經在那邊靜待了五分鐘了,我們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等等,那邊好像有什麼動靜……”哈德眯起眼睛仔細辨認道。
下一秒,在眾人的注視中,古龍種周身的雷光先是一亮,緊接著背脊從地面挺了起來。天災強者的頭顱高高地揚著,環繞身畔的雷光威武而耀眼,滿身的血汙不知何時已經洗滌乾淨。怪物四蹄攢動,在原地轉了一圈,朝著古塔邊緣的方向悠然邁出一步。
“見鬼!”小洋一聲驚呼,用手背使勁擦了擦眼睛,“古龍種……真的活過來了?”
“不,我感覺不到它的氣息。”盧修的聲音從同伴們旁側傳來,龍人被女笛手擎著一邊的胳膊,呼吸聲急促而虛弱,“它已經死了,現在的麒麟,不過是在動身尋找自己的墓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