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長到霞龍甚至以為自己已經重歸了死後的空虛和寂靜。它醒來,卻發現仍然躺在昨夜降落的位置上。古龍種眯起了眼睛,困惑地適應了好一陣午後的光線,意識漸漸從遙遠的清空落回到身體之中。
記憶沒有丟失,反而想起了更多的事情。久遠的畫面混著昨夜的景象,在那茲其的腦海中亂成一團,它的思緒一會被那雙幽藍而威嚴的眼神所佔據,一會又飄散到一個熟悉而長久再沒見過的黑色身影中,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一股如墜火窟的感覺充填全身,讓它以為自己還在一個未曾醒來的夢境裡。
這是短時間內被多個古龍種的龍威肆虐進頭腦的後遺症。龍髓漿內被藥物引匯出的龍血之威、燃燒的龍玉殘威,更重要的是昨夜那個無端出現在獵場上空的神秘古龍意識,三者的能力之和已經超出正值幼年的霞龍一大截,如今感到這種程度的恍惚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不過相比再次死掉,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奧奧那茲其這樣想著,挺直脖頸站起身來,這才察覺到身旁的喧鬧。
“那傢伙醒了!”
“那茲其先生!”
“封塵怎麼了?”
霞龍的一隻眼睛有些遲鈍地朝下看去,說話的正是昨日在遺蹟中出現過的艾露和少年們。那個有些討厭的小龍人眼睛仍然是紅的——不過不是由於赤瞳的能力,而是長途趕路和一夜未睡顯出的根根血絲。
“你們說……什麼?”它的另一隻眼睛也降下來,對眾人問道,這才發現自己用的是純正的龍語,又改口問了一遍。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到的時候,封塵和您都已經昏過去了。”賈曉面色蒼白,胸口的刀傷在行動中很難癒合,他幾乎是流了一夜的血。少年們是接近天明的時候才趕到這方避難所的,濃霧散去後他們發現,其實一直以來霞龍的居所和沉船遺蹟的位置相距並不遠。
“已經過去了。”那茲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看來我和這片沼澤昨夜都還算是幸運。”
“霧在天亮前就散了,這裡的怪物也離開了大半,是你做的吧?”賈曉追問道,“龍髓漿的毒素怎麼辦?”
“沼澤已經被肅清,怪物們體內的毒素都被除盡了。只要沒有新的毒源,如今的大沼澤就像往常一樣安全。”古龍種的聲音中帶著疲憊,擾亂怪物神智的毒素是透過霧氣吸入的,那茲其自有辦法將它們隨著霧氣收攏回去,“不過這片地域可能會亂上一陣子,重建位階秩序要花很久,我沒有辦法插手,只能任由那些低階生靈們自己去爭搶……會有怪物死去,但已經是沼澤意志能夠承受的限度了。”
聽到這樣的結果,見習生和艾露們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有盧修依然緊張地問道:“怎麼做到的?是封塵的關係嗎?”
“確實是那孩子的傑作,我中了那詭異的毒,他救了我……和所有的怪物。”那茲其想了想,又補充道,“還要算上這片沼澤中還活著的人類。”
“他做了什麼?”
“那傢伙用龍腔溝通了沼澤裡的所有怪物……兩次。”想起那個場景,古龍種仍然心有餘悸,“很驚險,不過做到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像他一樣有著冒險精神的獵人了。”站在生物鏈的頂端,霞龍並不經常誇讚什麼,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它才覺得有些渾身不舒服。
“不可能!我們臨走的時候……”賈曉脫口道,卻半途沉下臉去,換了一個口吻若有所思地說“所以,你騙了我們,把我們支開到遺蹟裡,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封塵吧?真正能幫到你的,不是我們,而是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