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錦衣衛官衙內。
秦堪陰沉著臉,瞪著面前尷尬訕笑的李二。
“好,乾得很好,天津城短短數日多了五百多個行商,三百多個郎中,二百多個算卦的……全城百姓兩千戶,平均每四戶家庭可配享一個行商的專門服務,每七戶家庭配一位大夫,每十戶家庭配一個算卦的,以後百姓們早上起床溜達,出門就先來一卦問問吉凶,再走兩步就有大夫抓他們的手把一脈,接著一群商人忽啦一聲圍上來喊他們‘親’求好評……這幫傢伙是從天津城發現了商機還是挖出了寶藏?”
李二乾笑道:“侯……侯爺恕罪,這事兒真不能怪屬下。京師的錦衣衛只調來了四百多人,這些人散到天津市井之中連痕跡都留不下,過分的是東廠,招呼也不打,猛然從京師派了上千人過來,侯爺年前不是跟東廠戴公公有過計議,說天津白蓮教一案,廠衛通力合作麼?戴公公或許是想在侯爺面前邀個好兒,沒想到戲演過了……”
秦堪揉了揉發酸的臉,苦笑數聲。
廠衛爭鬥百餘年。百餘年裡職權重疊。權責難分,錦衣衛能管的,東廠也能管,這次查緝天津白蓮教。對掐了百餘年的廠衛第一次攜手合作。實是破天荒。第一次合作。人員排程和配合默契上難免不順,比如派密探這事,戴義倒不是想爭功。確實太急於在秦堪面前表現一番了,邀媚獻功的背後自然還是利益所趨。
年前走錦衣衛的帳面上借給御馬監張永五十萬兩銀子用於發餉,世上méiyou不透風的牆,事情傳出去後,日子過得不怎麼順心的窮困戶動了心思。
秦堪來天津後戴義派人送過幾封信,信里語氣諂媚之極,噓寒問暖關懷倍至之後便大倒苦水,說劉瑾在司禮監處處針對,東廠也頻頻被西廠壓制,半年內東廠的進項少了一半,言下之意就一句話,廠長發不出工資了。
要說秦堪如今在宮裡的利益同盟,走得最近的還只有張永和戴義兩位,秦堪厚此自然不能薄彼,本打算回京之後也給戴義劃一筆銀子過去,讓苦命的戴公公收了銀子後繼續挨幾天劉瑾的唾沫星子,沒想到戴公公太沉不住氣,見秦堪久久不表態,於是三省吾身,痛定思痛之後,估摸著秦侯爺為人務實,不喜嘴貨,乾脆弄出點成績給秦侯爺瞧瞧,將來張嘴要錢的shihou底氣也足一些。
所以急公好義的戴公公腦子一熱,幹出給天津同時增派上千名東廠密探的荒誕事兒。
一腦門的事情沒解決,戴義又跑出來給他添亂,秦堪覺得頭很疼。
李二小心道:“侯爺,東廠這回領頭的是兩位執事,而且都是太監,看樣子是戴公公身邊的親近人,這會兒他們也發現ziji做錯事了,正跪在前院等侯爺責罰呢……”
“城內留兩百名東廠探子,其餘的叫他們滾蛋,李二你出去好好敲打敲打那兩個太監,這次查緝白蓮教非同小可,刺得的訊息若敢藏私,用不著跟戴義打招呼,本侯當場點他們的天燈。”
李二陰笑著應了,接著臉色一凝,低聲道:“侯爺,打亂三衛編制一事已開始jinháng了,三衛有些動盪,錦衣校尉坐探報上來的訊息,三衛各千戶百戶等將領也頗為不滿,礙於朝廷的威懾和侯爺的兇名……咳,屬下失言,是侯爺的威名,各級將領空有牢騷,卻不敢公然對抗。”
秦堪點點頭:“可以理解,bijing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不過三衛穩定大於一切,再說白蓮教滲進三衛,三位指揮使或許是清白的,但下面的百戶千戶有méiyou跟白蓮教勾結在一起就不qingchu了,編制不打亂,三衛必反無疑,將領們再有牢騷,本侯的決定不可更改。”
“侯爺,將領們雖然不敢公然對抗,可三衛軍營以及天津城市井之中已是謠言滿天飛了……”
“謠言怎麼說?”
“謠言說侯爺為了將天津白蓮教斬草除根,不僅上奏朝廷裁撤天津城,而且還打算將三衛一萬四千餘軍士全部處死,對朝廷奏稱白蓮造反,侯爺平叛斬首萬餘,說侯爺欲提這一萬多顆人頭向朝廷邀功晉爵……”
秦堪一楞,接著心頭怒氣頓生:“我有nàme壞嗎?天津城所處渤海之濱,既是天然海港,又是京師屏障,èizhi何其重要,我怎麼kěnéng裁撤它?處死三衛一萬多人更是荒謬,且不說三衛將領皆是朝廷所封,光是京師朝堂便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我若如此妄為,回京之後將是怎生下場?”
李二乾笑道:“侯爺,謠言自來都是荒謬可笑,然而百姓非智者,以訛傳訛之下,再荒謬的謠言聽在百姓耳裡都是極其可信的,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古今成大事者,多以謊言愚弄百姓,助其聲勢……”
“說起助長聲勢。城中謠言除了罵我之外,白蓮教的形象想必更光輝了吧?”秦堪冷笑問道。
“侯爺所料正是,謠言還說,白蓮教雖不為朝廷所容,但這些年在天津惠及百姓,賑濟糧米,鋤強扶弱,他們為百姓做的樁樁件件,大家有目共睹……還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話,屬下可不敢說了。侯爺。這些謠言在軍中和城中流傳已數日,正值侯爺打亂三衛編制之時,天津的軍心和人心已有不穩的跡象了……”
“這大概是白蓮教為起事而做的最後一搏了……”秦堪輕輕一嘆,隨即臉上浮起一抹邪笑:“李二。你去給本侯做一件事。破了這些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