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都還好,直到神情異常的通政司左通政黃祿進殿後,秦堪的心終於懸了起來。
只見黃祿首先朝太后跪拜,賀過壽之後,黃祿卻不起身,反而從袖中掏出一份奏疏,高舉過頭頂,大聲道:“老太后大壽,臣本不該做那焚琴煮鶴之惡事,然而聖人嘗雲: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天下可憐的衣食無著的窮苦百姓計,臣不得不冒死於老太后壽堂上直言稟奏!”
滿堂寂靜。
兩位太后呆住了,朱厚照也呆住了,而殿內的文官們似乎早有準備,面無表情地站在朝班中不言不語。
不知沉默了多久,朱厚照臉色漸漸漲紅了,眼中殺機大盛。
親情是朱厚照的底線,黃祿今日顯然觸到他的底線了。
“黃祿,你好大膽!”朱厚照騰地站起身,眼中寒光如冰。
黃祿對皇帝的怒氣似乎渾然無覺,猶自垂首道:“正德元年臘月,京師大雪,凍斃三十餘乞丐,三日後,各地監察御史呈報上來的數字更讓人觸目驚心,其中保定府城凍斃流民四十餘,薊州府城凍斃六十餘,真定府城凍斃三十餘……”
朱厚照怒極大喝:“住口!殿前武士何在?將黃祿剝去官衣,摘去紗帽,午門杖……”
“陛下!”秦堪急忙出班截住了朱厚照的旨意,
朱厚照看著秦堪清澈的目光,狂怒之心終於稍許平靜,“杖斃”二字終於沒有說出口。
今日老太后大壽,殺人不吉,這道旨意若真說出口,一頂暴君的帽子算是戴定了,以後大臣們對朱厚照的掣肘之處恐怕會更多,朱厚照這一生將舉步難行。
朱厚照不蠢,很快明白秦堪忽然出班打斷他的用意,於是感激地看了秦堪一眼。
看著滿殿面無表情的大臣,穿著吉服龍袍的朱厚照心中愴然,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沉默中,朱厚照淚流滿面。
“朕……已下過罪己詔書,也削減了老太后壽辰典禮的銀子用於賑濟流民,你們,你們還要朕怎樣?滿殿食君之祿者,幾人能為朕分憂?幾人能不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