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二堂的暖廳內,張升與秦堪二人分主賓落座,當秦堪摸著鼻子頗有些訕訕地道出來意,張升卻呆楞住了。
“大婚那日……調十門火炮?”張升臉色隱隱泛出鐵青,身軀微微發顫。
可以肯定,他絕不是興奮。
秦堪急忙解釋道:“助興,純粹只為助興,別無他意。”
張升陰沉著臉道:“你知不知道皇帝大婚是大吉之日,大吉之日連刀劍都必須封鞘不出,你卻要放炮?”
秦堪急忙撇清:“不是下官要放炮,是皇上要放炮,下官只是來轉達皇上的話。”
“簡直荒唐至極!皇上怎會如此胡鬧!這是他一個人的事嗎?這是舉國上下臣民的事!是關乎社稷宗廟的大事!禮部絕不允許他這麼做,想放炮可以,把老夫塞炮筒子裡去!”
“這多沒禮貌,尚書大人言重了。”
“哼,秦指揮使,雖說君君臣臣乃人倫綱常,但也不能凡事唯唯諾諾,皇上年幼,所言所行難免胡鬧,正需我等臣子教導糾正,而不該放縱自任,此非為臣之道,長久下去,陛下必被臣子嬌慣成昏君暴君不可……”張升捋須盯著秦堪,緩緩道:“老夫曾聞秦指揮使雖為武官,卻是文人出身,曾中紹興府試第一,又作千古佳篇《菜根譚》而揚名天下,能寫出如此傳世之作的人,按理說應該頗具氣節,為何見陛下胡鬧也不勸諫,反而為其亂命而奔走?”
秦堪聞言微微色變。
話說得很委婉,但話裡的意思秦堪還是聽懂了,言下之意無非暗諷他沒有文人氣節,為邀皇帝歡心而唯唯諾諾。
張升對秦堪的看法,或許正代表著如今整個大明朝堂對秦堪的看法,他秦堪果然不被朝堂文官所容。
沉默許久,秦堪強自一笑:“陛下不過想在大婚那日放幾聲空炮而已,尚書大人非要將此事與氣節風骨扯在一起,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張升笑容有些冷了:“由小而見大,老夫不覺得小題大做,秦指揮使,老夫明說吧,陛下大婚由禮部承辦,老夫但凡執掌禮部一天,便不允許陛下在那麼重要的日子裡胡鬧!此事無可商量。”
話不投機便是如此了,再待下去必然會鬧得更無趣。秦堪搖了搖頭,起身告辭。
到底是禮部尚書,談崩了也保持著君子文人的風度,張升很客氣地親自送秦堪出門。
走出禮部大門,秦堪正與張升拱手作別,卻聽得身後一陣喧譁。
一名穿著破舊蒙古長袍的中年漢子如敏捷的豹子般竄到張升面前,用不太純熟的漢語大聲道:“張尚書,我朵顏衛蒙受天大冤屈,數次向禮部請求面見大明天子陛下,尚書大人為何屢屢不肯應承?”
張升楞了一下,接著冷冷道:“來人,將這不懂規矩的狂徒拖走!”
幾名衙門差役快步上前將那蒙古漢子架住往外強拖,蒙古漢子悲憤至極,不停掙扎嚎叫,隱隱帶著焦急的哭腔。
張升朝秦堪強笑道:“朵顏衛自成祖以來便反覆無常,時順時叛,朝廷拿他們頭痛不已,這回更危言聳聽說什麼受了冤屈,教秦大人見笑了。”
秦堪呵呵應付幾句,與張升拱手作別,接過侍衛遞來的韁繩後,疑惑的雙目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個被禮部差役趕遠的蒙古漢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