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秦堪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楊府前院,而今日楊廷和卻一反常態並未起身相迎,望向秦堪的目光甚至充滿了敵意。
秦堪渾似不覺,自顧一腳跨進前堂,施施然坐了下來,笑道:“往日我來拜訪,楊先生至少迎出前院,今日卻連一杯茶都欠奉,先生今日何以待客不周?”
楊廷和冷笑:“想必過了今晚,秦公爺再來楊府老夫得須跪迎了吧?”
“那樣未免太客氣了,秦某怕折壽呀。”
“秦堪!你到底意欲何為!”楊廷和拍案而起。
“保命而已。”
“遼東五萬精騎入關戍衛京畿,可是出於你的算計?”
秦堪坦然道:“不錯。”
“今晚北郊大營葉近泉兵馬調動異常,也是你下的令?”
“對。”
“前幾日承天門前杖殺一百餘位大臣,想必也不是江彬的主意吧?那個蠢貨絕對沒有矯詔的膽子。”
“不錯,也是我所為。”
楊廷和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仰天長吐一口氣,緩緩道:“秦堪,你究竟想做什麼?大明君權受制,臣權坐大,外有九鎮數十萬邊軍和各地無數衛所大軍,內有拱衛京師三十萬團營,區區五萬遼東兵馬,你能翻天麼?縱然今夜教你翻了天,滿朝文武大臣和勳貴能答應麼?大明的天下是文官的天下,你能殺了皇帝,能殺盡天下千千萬萬的文官嗎?”
秦堪微笑道:“還是那句話,我想保命。”
楊廷和睜開眼,狠狠地瞪著他:“你是個瘋子!”
“我只是個被逼到懸崖邊上走投無路的丈夫和父親。”
秦堪的笑容漸漸收斂,盯著楊廷和道:“楊先生內閣首輔之尊,不知此生志向若何?”
“當然是強國。”
“秦某再問楊先生,我踏足朝堂十多年,平遼東,除劉瑾,鎮民亂,開海禁,種種所為評價若何?”
楊廷和已平復了情緒,語氣緩慢道:“堪稱功績,可載青史。”
秦堪不急不徐地道:“我之一生為社稷做的事情並不多,只有這麼幾件而已,然而,新皇登基後不僅急於除去我這個權臣,而且要將我做過的事情也一併抹殺,敢問楊先生,你若是我,如何取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若是你,引頸就戮而已。”
秦堪搖頭:“不,我不甘心。如果我真是萬夫所指的奸佞,如果我真做了禍國殃民的事,我甘願赴死,但是我沒有,先生可曾見近年來朝政漸漸清明暢通?可曾見願奉天朝為宗主,每年朝覲的使臣越來越多?可曾見蒙古韃子已多少年沒有主動犯我疆界燒殺搶掠,反而是我邊鎮大軍頻頻征伐草原大漠?可曾見海禁之後各地百姓越來越富足,甚至有的農夫也偷偷在衣裳裡面穿上了絲綢,很多平民人家已由一日兩頓變為一日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