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人群中,終於發出了一道等候已久的聲音。
“臣,都察院監察御史姚祥有事奏。”
朱厚照眉梢一跳,道:“說。”
山陰侯府。
秦家的氣氛也是一片低迷。
主母杜嫣穿著一身綠綢薄襖,焦急地在家中池塘邊的水榭迴廊下來回踱步,金柳抱著小秦樂悠悠輕搖,小秦樂躺在母親懷裡,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掃視著四周,隨即眼皮開始耷拉,有一搭沒一搭地瞌睡起來。
憐月憐星手牽著手站在杜嫣身後,二女的神情和杜嫣一樣充滿了緊張焦慮。
侯府池塘邊的石桌上擺了四樣小菜,和一壺已燙好的花雕,秦堪一身白衣玉帶,頭髮整齊地梳攏,在頭頂上挽了一個髻,髻上飾以一顆晶瑩透亮的白玉,此刻他正獨自坐在石桌邊,但桌上卻擱著兩副杯筷。
一大早便如此反常的舉止,教杜嫣金柳等人怎能不急?可她們深知秦堪有心事,此時卻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看著。
酒尚溫,壺嘴裡冒著絲絲熱氣,秦堪親自將桌上的兩隻酒杯皆斟滿。
定定看著空蕩蕩的對面,秦堪索然嘆息。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便是劉瑾的末日,此刻金殿上,李東陽嚴嵩戴義等人想必已開始發動了。
明爭暗鬥兩年多,今日算是有始有終,奇怪的是,秦堪此刻卻無半分勝利的喜悅,相反,他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湧上心間。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真的其樂無窮嗎?
大明朝永遠不缺奸佞,一個劉瑾倒下,又有多少奸佞冒出來?這輩子鬥得完嗎?
就算是秦堪他自己,千百年後的史書上,他留下的名聲誰敢保證比劉瑾好?
兩年多來,他和劉瑾對人對事的手段其實誰比誰好到哪裡去?不同的是各自心底裡的目的而已。
秦堪苦澀一笑,看著對面空蕩蕩的石凳,喃喃道:“不管惡名還是清名,你終究還是留了名,相識一場緣分,且遙敬你一杯,順便送你一程……劉公公,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徹頭徹尾的壞人,我相信你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只是你的理想和抱負太急,太自私,令旁人太痛苦,第一杯酒,我敬你推行的新政,儘管它是失敗的,幼稚的,夾雜了私心的,但我仍然看到了一絲誠意……”
秦堪一口飲盡,溫酒入喉,苦辣自知。
緩緩給自己斟了第二杯酒,秦堪的笑容收斂起來,目光漸漸變得冷厲。
“這第二杯酒,劉公公,恕我不能敬你,我要敬的是這兩年來被你殘害至死的國朝忠良!”
酒盅緩緩在地上灑了一圈,酒汁入土,英靈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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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一告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殘害忠良!兩年來殘殺大臣百餘人,從正德元年的杖斃戴銑,艾洪,蔣欽,薄彥徽,到正德二年的華昶滿門被滅,張乾被刺,一樁樁一件件皆有憑有據,國法森嚴,王庶同罪,焉可獨厚劉瑾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