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車的車輪碾過路面上層層疊疊的落葉,緩緩穿行在一條曲折、漫長而幽暗的山間林道上,道路兩側低垂的樹木枝葉頻頻掃過車頂和車窗,發出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響。盛夏的陽光穿過茂吅密枝葉間的空隙,形成一道道光柱從遮蔽天空的樹冠上灑落,斑駁地映照在小楠的臉上。
一路時睡時醒十幾個小時,小楠此時早已經全無睏意,她仔細觀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卻怎麼也看不出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手吅機上的GPS定位系統在車隊剛剛進入山林的時候就已經失靈了,不知道是深山裡手吅機接收不到衛星訊號,還是衛星定位訊號受到了附近駐軍的干擾。
身旁的頃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頭靠在小楠的肩頭,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像一隻甜美的貓咪。這丫頭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太行山,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向窗外張望,隨便見到什麼景緻就會興吅奮不已,立刻掏出手吅機一通狂拍,然後用她的電子塗鴉板跟小楠交流她對窗外景色的震吅驚和讚歎,活像一個平生第一次跟父母出門旅遊的小孩子一樣,既天真又可愛。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把“天真可愛”這個形容詞,用在一個已經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女子身上,似乎有些不大合適,似乎這將意味著某種程度的矯情和虛偽。然而小楠卻堅定地認為,把這個詞用在頃然身上是恰如其分的。
通吅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以後,小楠驚奇地發現,頃然是那種即便經歷過人吅世吅間的世態炎涼,看慣了社吅會上的各種陰暗面,眼神卻依舊可以清澈如水的女孩兒。她的優雅從容,她的善解人意,她的陽光開朗,並不是因為她剛剛走出象牙塔,如同一朵剛剛移出溫室的小花一樣未經風霜的洗禮。
恰恰相反,頃然的社吅會經歷之豐富,遠遠超過車隊裡其他的同齡女孩兒,她曾經小小年紀便見識過舞臺下千百雙手在瘋狂地對著她揮舞,也曾經有過從人生的高峰驟然跌落谷底的失落和迷茫,曾經被最信任的人拋棄過,也曾經親眼見證了自己最崇拜的精神偶像逐漸崩塌……歷經風雨的洗禮之後,她卻依舊儲存了自己最初的本真,而這一點,就連在社吅會上打拼了好幾年的小楠都自認無法做到。
頃然真是一個稀世的人間尤物,她的身上集中了各種女性最美好的優點,優雅美麗,性吅感魅惑,知性從容,友善開朗……雖然身處機車寶貝這個全體都是美吅女的特殊環境裡,頃然依舊可以脫穎而出,彷彿她走到哪裡,哪裡就會變得陽光燦爛鮮花盛開,而這,卻是高傲冷淡的熊米、吵鬧活潑的苗雨桐,或者是憂鬱而**的小楠自己,都永遠無法企及的境界。
小楠望著頃然沉睡中完美的側臉,不得不承認她心裡是非常喜歡頃然的,然而她同時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種喜歡並不是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子的那種喜歡——想要了解她,獨佔她的芳心,和她從靈魂到肉吅體徹底地結合,並且永遠在一起……小楠知道自己對頃然的喜歡並不是這樣。
小楠先後兩次因傷臥床休息,都是頃然主動請纓搬到小楠的寢室去照看她,兩人同吅居一室的日子算起來也不算短了,炎炎夏日裡彼此之間哪裡有多少隱私可言?然而小楠卻驚慌地發現了一個事實:面對毫不設防的頃然,她的心裡竟然沒有產生過多少男生對女生那樣的衝動,看著近乎半吅裸的頃然擦吅拭著溼吅漉吅漉的長髮從浴吅室裡走出來,俏面緋紅,玉吅體半吅裸,她僅僅能從中感受到類似於欣賞藝術品般的美好,卻全然沒有那種最原始的佔有慾——當小楠終於警覺到這些的時候,她心裡隱隱地感覺到,這種現象對於她這個曾經的男生來說意味著什麼……
其實,小楠以前也不是沒有想到過這些問題,比如每一次的形體課或者禮儀課,總要和一群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一起在更吅衣室裡半吅裸相對,雖然第一次的時候她還有過那麼點兒臉紅心跳,然而日子久了她竟然開始泰然處之,眼前的種種絢麗風情再不能讓她熱血上湧,而她一開始還自我欺吅騙地認為這是自己心懷君子之風的緣故。
直到當有一天小楠忽然意識到,“這對於一個男生來說根本就不正常”的時候,才很沮喪地警覺到,那並不是自己擁有坐懷不亂的君子之風,而是她自己已經被這個充滿了青春少吅女的特殊環境給逐漸同化掉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一個人的靈魂是不可能脫離身吅體單獨存在的,底層的肉吅身一旦產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依附其上的靈魂就難免會受到影響並隨之改變。因為人的日常思維無時不刻地受到自身潛意識的影響,而潛意識則是由一個人最基本最原始的生理需求中抽象產生的。小楠內心深處那顆曾經是男生的靈魂,同樣也在無時不刻地受到自己那具女生的身吅體所產生的潛意識影響,在雌性激素的日夜侵蝕之下,她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原生態的女生,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注意到而已。
一個越來越接近原生態女生的“曾經的男生”,又如何能夠“以男生的方式”喜歡上另一個女生呢?所以,小楠雖然喜歡頃然,卻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就像在花園裡看到一朵盛開的玫瑰,只是單純地欣賞她的美麗,僅此而已——好在,這樣一來她也就不用再擔心自己會不會感情出軌,背叛遠在英倫的小婷愛上另一個優秀的女孩兒了。
然而,自己對於小婷的感情又算是什麼呢?小楠不禁問自己。她把目光轉向車窗外,幽深的林間小路遮擋了她的視野,除了層層疊疊的林木枝葉什麼都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此刻正在走向何方——正如她和小婷的愛情,小楠完全無法預料三年後會怎麼樣,卻只是習慣性地選擇了堅守。
雖然小婷一再告訴她,她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已經無法被任何力量所分割,然而小楠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她們之間的感情再也不是當初那種男生和女生之間的愛情,因為一切男女之間的愛情最終都會走到靈與肉的完美結合,而她們之間確確實實已經沒有了這種來自最原始本能的渴望——雖然,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把這種脫離了生物本能需求的感情當做是愛情的再昇華,然而無論怎樣粉吅飾,這份感情終究還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或許,這份對她們兩個來說都難以割捨的感情,僅僅只是過去那場愛情的慣性而已,就像一輛關閉了發動機的機車,雖然已經失去了動力,卻依然能夠風馳電掣地前進,雖然,到了最後註定還是會停下來……
“只有夭折的愛情才是永恆的……”不知為何,小楠的腦海裡忽然迴響起虎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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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大而古老的夯土門洞,整座門洞表面都被藤類植物的葉蔓完全覆蓋,門洞頂部茂吅盛的灌木叢中甚至還長出一棵形態怪異的白皮松,一塊殘破的廣告牌立在門洞的外面,上面的字跡卻早已褪色到難以識別,小楠瞪大眼睛仔細辨認,也只能勉強認出最後幾個字,寫的似乎是某某森林度假村。
車隊穿過門洞前行不遠,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只見滿山蒼翠的山谷之間,一大片平整的開闊地被一道爬滿青藤的鐵藝圍欄包圍著,一條條半人高的草壟把這塊開闊地分割成大小相等的幾十塊。鐵藝圍欄的中間位置有一扇同樣是爬滿藤類的鐵鏽斑駁的鐵藝大門,門口早已站了八吅九個打著“熱烈歡迎”紅色橫吅幅的人,各個都身穿草綠色短袖T恤、迷彩褲子,頭上戴著迷彩棒球帽或奔尼帽,遠遠看到宗鑫的車隊開過來就開始揮手致意,看起來這些人似乎是這個破落森林度假村的工作人員。
車隊穿過鐵鏽斑駁的鐵藝大門,小楠才看清楚這一大片開闊地原來是一座規模相當大的停車場,大到足夠停下幾百輛汽車,只是因為常年廢棄,一些頑強到不可思議的雜草和灌木,便在當初分塊澆築水泥地面時有吅意留出的間隙中生根發芽,如今已經長得枝繁葉茂,把停車場縱橫分成了大小相等的幾十塊。
此時,行駛在前方作為先導的兩輛商吅務車左右分開,把整支車隊分成了兩組,一輛商吅務車帶領載著全體機車寶貝和部分技術支援人員的沃爾沃大客車繼續前行,向著停車場側面那座爬滿藤類植物的四層樓房駛去;另一輛則領著兩輛美式重卡以及收尾的大型皮卡,一直行駛到停車場另一頭的網架式大棚下面才停住。
“嗤——”
一聲剎車,沃爾沃大客車停在了四層樓房的下面,車門開啟,從先導車上過來的老左,領著韓錚和三個試車手上了車,啪啪啪拍了拍手,把正在東張西望的女孩兒們目光都吸引過來。
“姑娘們!經過這場十四個小時的漫長征途,咱們終於來到了本次秘密集訓的目的地,大家都帶好自己的行李,下車之後不要亂跑,先到賓館的一樓大廳等著,我們要開個小會,然後再安排住宿和聚餐,好啦,現在開始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