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將手重重蓋在我的腦袋上說,會有辦法的。
離十歲還有半年的時候,師父每天都會往深山裡走,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去。村裡人對我們師徒的態度也由開始的尊敬變成了厭惡。
我知道肯定是村長授意的,他說師父白白受村裡人供養多年,如今村裡有難我師父卻袖手旁觀。
我聽了氣得不行,因為師父懂得命理堪輿,村裡人有點風吹草動都會來拜託師父幫忙。只要是能幫的師父都盡力幫助了,現在倒好,一次不幫就落得個白眼狼的名聲。
雖說我年紀小,可是我氣性大。有一次聽人當我面諷刺師父,居然衝回家裡拿了把棍子追著人攆得躲家裡不敢出門。結果師父回來聽說了,又是給我一頓揍。
“怪我平時驕縱你太過,讓你養成這樣的性子。”師父冷著臉數落我。
我是不服氣的,雖然眼淚嗒吧嗒吧往下掉,愣是梗著頭不肯認錯。沉默良久師父喊我給祖師爺磕頭上香,因為我們要準備離村了,讓祖師爺保佑。
祖師爺是魯班,師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一張破舊畫像,已經掛在牆上好些年。拜完後師父將它仔細收好,然後對我說:“我給你說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一個極厲害人家的姑娘。讓她給你當老婆,你願不願意。”
我一聽害臊得很,支支吾吾不吭聲。師父接著說,你要是不願意可就沒有辦法平安出村子了。我聽了連忙點頭答應,可是我從沒見過村裡有什麼厲害的人家啊?
師父說:“男子漢大丈夫,願意就要大聲說出來。跟我念——”
於是我跟著師父念:“我凌翰清,願意娶胡婉蓉為妻子。”
之後師父拿了一條金絲紅繩帶在我的手上:“這是你的護身符,帶上就別摘下了。”
我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護著。
臨行前幾天,村子裡不太安寧。據說是有一個特別懂風水的老先生遊歷到了我們村子。他身穿道袍,鬍鬚留的長長的,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
他也像師父當年那樣,開口說了一句:“村子的詛咒,我能解開。”
眾村民聽了之後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蜂擁到村長家裡去。因為那風水師一到村子,就被村長接去家裡安置下來了。
這下師父是徹底受到了冷落,可是他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我們在認真地收拾行李,師父說要等我生日那一晚再離開。
那晚上師父帶著我拜山神、拜祠堂還到了爺爺奶奶的墳墓面前磕了幾個頭。夜深了之後,師父用艾草、菖蒲還有白芷煮了一大鍋水,讓我先去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吃飽飯後,師父餵了一口糯米飯在我嘴裡,吩咐我一路上不要亂看,不可以開口說話,糯米飯要一直含在嘴裡。
更奇怪的是,師父居然在我們屋子的後院挖了土,把一副小棺材裝上我換下的衣服,然後埋了進去。隨後竟然在上面立碑寫著凌翰清之墓。我還沒死,怎麼就給我立碑了呢?
師父叫我不要問,不要管。外面一片黑漆漆,我看著師父拿了一把重重的鎖把大門鎖上。夜裡有一點涼,我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朝著村子外面走去。
一路上有些特別奇怪的東西總是跑出來,嚇得我差點尖叫。好在師父總在我差點把嘴裡糯米飯吐出來的時候捂住我的嘴。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走了大半夜,在清晨雞叫了三聲之後,師父才暢快地笑起來:“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他在那個路口挖了個洞,叫我把嘴裡的糯米飯吐在洞裡,然後仔細用土埋了起來。就這樣,身後的村莊離我們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