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闔目輕嘆:“我累了……這是我最後一樁心事。”
他輕快俏皮道:“那好,我們一起離開罷!”
我再次眺望火紅絢爛的朝霞,“你可會怨我?”
他安靜微笑:“我都理解……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我如釋重負點點頭,睜開眼,端起崖石上的酒壺,斟了一盞琥珀色酒液,仰頭一飲而盡,再莊重斟滿一盞緩緩灑落,崖風驟然凜冽,揚起一串晶瑩的斜線。
我鎖眉,悲痛悼念:“一祭三千天兵英魂罹世。”
又灑一盞,我雙手合十弔唁:“二祭吾兄長逝。”
最後一盞……我仰望雲舒雲卷,“三祭墨昭歸天。”
我彷彿聽到亙古而來的遙遠呼喚,來解救我脫離紅塵苦海,皈依永遠寧靜的歸宿,從此無災無難。
我將酒盞重重砸落,碎瓦激烈濺起,接著從懷中摸出一條白綾,毅然決然系在額間,眼中快意噙笑。
我笑著呢喃:“子宴,我很快就為你報仇了。”
我眺望泱泱大軍,像一葉烏篷在雲海中駛來,是殺伐的前奏,長達九月的激戰,我們從未真正分出勝負,就像一個永無止境的輪迴,那今日我便搏命了斷!
我放浪不羈靠在巖壁上,緩緩揚起唇角弧度,他來時殺氣騰騰,眼瞳血紅如狼,環顧四周沒有埋伏,唇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就你一人?你是要和我單挑?”
我直視他背後的三萬大軍,“不,本帥一鍋端。”
他低低冷笑一聲,不屑道:“你還是這麼狂妄。”
目光偏移,定格在他旁邊的戰袍女子上,眉目溫婉靈動,似四季不敗的清麗海棠,風韻卻妖嬈嫵媚,我至死都難忘的面孔,元姝。頃刻許多不堪的回憶襲來……
我忍住萬蠍蟄心的痛,驚慌著遮去鬢角的疤,遮住那夜的烙印,遮住她和他顛鴛倒鳳的往事,我忽然覺得四肢乏力,還是堅強站定,她和他是我永遠的軟肋。
仰望鵝毛大雪,我將淚流憋回去,卻忍不住去想,在我看不見聽不見的地方,他們又是怎樣的恩愛繾綣?有她服侍在病榻前,他又是怎樣的舒心,撫平創傷。
無數次告誡自己,他早已不是我的所有物了,我不該再難過,可是想起曾經的擁有,又不禁黯然神傷。
她為何在此……是我蠢了,她雖為女流卻是驍勇,當年一力護元家滿門婦孺,斬殺虎將無數,白音止誓死滅我自然無所不用其極,請來她助戰也是理所應當……
今日之戰不會有一人倖免,他會不會為我的死而唏噓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會為了她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