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聽說湯小姐要走,聽眾第一個不答應。 一年來,湯小姐讀信回信、解疑釋惑,已經跟聽眾結成了一個情感共同體。碰到什麼家庭矛盾的、職場壓力大的、被騙感情的……大家都願意寫信給湯小姐。市面上流行什麼新産品,家裡缺點什麼日用品,大家也願意聽湯小姐推介。如今節目一停,彷彿生活中缺少了一個情緒的出口。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就像穆時英說的:“每一個人,除非他是毫無感覺的人,在心的深底裡都蘊藏著一種寂寞感,一種沒法排除的寂寞感。每一個人,都是部分的,或是全部的不能被人家瞭解的,而且是精神地隔絕了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這些。生活的苦味越是嘗得多,感覺越是靈敏的人,那種寂寞就越加深深地鑽到骨髓裡。” 寫信就成了一個出口。尤其當收信人是每天與你在空中相逢,卻並不見面的時候,人們獲得一種安全感,可以寫下日常生活中無法說出的話。 大量寫著“上海 湯小姐收”的信,再次湧入華東電臺。有的替小湯不值,覺得一定是華東臺虧待了她;有的勸小湯,忍一時風平浪靜,畢竟找工作不容易;有的支援小湯離職,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還有的邀請小湯到他的公司上班…… 其實,最想慰留湯小姐的是孫文義。他知道湯小姐一走,對華東臺打擊太大。孫文義打聽到小湯的住處,帶著國際飯店買的蝴蝶酥和一大束百合,敲了敲小湯的門。 敲了半天,家裡沒人。 好不容易從弄堂口的老爺叔那裡打聽到,看見小湯抱著幾本書走了,估計是去了圖書館。 孫文義又抱著花和點心走了約摸半個小時,找到小湯。圖書館裡不方便說活,他們來到旁邊一家咖啡館。一臉期待的孫文義遞上百合花:“湯小姐,真的不好意思!” “有啥事體伐?”小湯沒有接。 孫文義把花放在桌上,又拿出紙盒:“儂看,搿是國際飯店的蝴蝶酥,我專門排了老長的隊買的,儂嘗嘗。” “謝謝。我剛剛吃過飯了,嘸沒胃口。”小湯還是沒接。 “電臺沒儂不來賽額呀!” “有啥不來賽?招人好了,新人有的是。” “…
聽說湯小姐要走,聽眾第一個不答應。
一年來,湯小姐讀信回信、解疑釋惑,已經跟聽眾結成了一個情感共同體。碰到什麼家庭矛盾的、職場壓力大的、被騙感情的……大家都願意寫信給湯小姐。市面上流行什麼新産品,家裡缺點什麼日用品,大家也願意聽湯小姐推介。如今節目一停,彷彿生活中缺少了一個情緒的出口。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就像穆時英說的:“每一個人,除非他是毫無感覺的人,在心的深底裡都蘊藏著一種寂寞感,一種沒法排除的寂寞感。每一個人,都是部分的,或是全部的不能被人家瞭解的,而且是精神地隔絕了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這些。生活的苦味越是嘗得多,感覺越是靈敏的人,那種寂寞就越加深深地鑽到骨髓裡。”
寫信就成了一個出口。尤其當收信人是每天與你在空中相逢,卻並不見面的時候,人們獲得一種安全感,可以寫下日常生活中無法說出的話。
大量寫著“上海 湯小姐收”的信,再次湧入華東電臺。有的替小湯不值,覺得一定是華東臺虧待了她;有的勸小湯,忍一時風平浪靜,畢竟找工作不容易;有的支援小湯離職,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還有的邀請小湯到他的公司上班……
其實,最想慰留湯小姐的是孫文義。他知道湯小姐一走,對華東臺打擊太大。孫文義打聽到小湯的住處,帶著國際飯店買的蝴蝶酥和一大束百合,敲了敲小湯的門。
敲了半天,家裡沒人。
好不容易從弄堂口的老爺叔那裡打聽到,看見小湯抱著幾本書走了,估計是去了圖書館。
孫文義又抱著花和點心走了約摸半個小時,找到小湯。圖書館裡不方便說活,他們來到旁邊一家咖啡館。一臉期待的孫文義遞上百合花:“湯小姐,真的不好意思!”
“有啥事體伐?”小湯沒有接。
孫文義把花放在桌上,又拿出紙盒:“儂看,搿是國際飯店的蝴蝶酥,我專門排了老長的隊買的,儂嘗嘗。”
“謝謝。我剛剛吃過飯了,嘸沒胃口。”小湯還是沒接。
“電臺沒儂不來賽額呀!”
“有啥不來賽?招人好了,新人有的是。”
“新人跟儂不好比的!儂是‘上海之鶯’,全上海一等一的報告員。嘸沒儂華東電臺有啥聽頭?”這倒是真話。
“覅瞎講,嘸沒我華東臺照樣轉。不為日本人工作,是我額底線。我不想違背良心做事體。”小湯認真地說。
“大家儕是為了過日腳。搿能好伐,工資加 20?”
小湯笑笑:“不是鈔票額事體,伊拉要求播音員忠誠登記,我做不到,我是中國人。”
“疊個辰光就覅講氣節了!啥人勿曉得日本人不是東西,叫做沒辦法呀,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我做不出,情願回去做記賬員。”
孫文義磨破嘴皮也沒法說服湯申佳,只好悻悻而去。
晚上的散夥飯,老秦、沈一明和湯申佳做東,請盧剛和李肖白吃涮羊肉,以紀念他們在華東電臺共同度過的日子。
飯桌上,銅涮鍋冒著熱氣,沸湯翻滾,使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小湯首先舉杯,感慨地說:“感謝老秦、沈主任培養了我,把我從幕後推到臺前,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一直記得,沈主任教我口部操、繞口令,老秦給我的節目定名字、提意見,在廣西路的這段時光,我的收獲最多,變化最大。雖然現在要離開這個大家庭,但我相信我們的友誼會長存。”
“小湯想好去哪裡沒啊?”李肖白問出最實質性的問題。
“暫時沒有。”
“我養著!”盧剛不失時機地握住小湯的手。
“誰要你養!”小湯的手馬上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