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權心知此行魯莽,若想刨除根本應該從長計議。可是,怎麼計議?誰會支援?所謂的從長計議,大體是和一群生怕己身利益被侵損,巴不得讓予家女再在如今慘狀裡熬上八百年的人爭執不休吧。
等,只有等待,可這是沒有結果的等待。如今情狀,無人站在他這一邊,要從這看似渾成無瑕的太平盛世中挑出腐肉,便只有率先刺破它。
“帶走。”
他懶得和予有窮廢話。
這時,他忽然看到一個小小少年,五六歲的模樣,稚嫩的面龐上有一雙極其黑亮的眼睛,充滿了這個年紀不應存在的悲憫與無奈。他不禁多看了幾眼。
就這一會兒的遲疑,他衣袍的下襬被人拽住了。
“陛下,求您,求您放過我家老爺吧!!”
他一驚,回過神來。卻見婦孺跪了一地,予家男子還傲然立著。
“不是凌虐,是我們自願的,這就是予家的規矩,犯了錯就要受罰,不是我家男人的過錯,求您,求您開恩,放過他們吧!”
哀求聲此起彼伏,這些女子揮舞著殘軀,乞求他不再追究傷害她們的罪魁禍首。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耳邊響起書環說過的話。
“當我拼命地偷學了字,寫好狀紙要去府衙狀告我父親的惡行時,是我母親跪在我面前求我的。”
“她求我不要去,不要讓我父親獲罪。很可笑是不是?但我母親,她不能沒有這個男人。”
“這世上最難掙脫的枷鎖,都是自己甘願戴上的。”
高不及膝的予家院牆,銀花閃爍著微光,不知是殘月的傾身,還是苦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