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你的錢……還是你的錢,我當然放心。我現在擔心的是,大金的錢莊。過幾天,我會把我所有的錢都提出來,交給你換鎊存現銀,我信的著你。還有,我託你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簡森夫人一笑“由我出面,不會辦不成。在山東,我替你存了兩百發榴霰彈,現在,我要佣金……”
趙冠侯一聳肩膀,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自己向簡森夫人要了贊助,又讓她幫自己購買了威力巨大的榴霰彈,其他方面,就得聽她吩咐。好在這種佣金,他願意多付幾次,自己也不覺得吃虧。兩人又在一起膩了一陣,他才問道:
“除了鬧拳民的事不提,京城裡情形怎麼樣,現在地方的局勢感覺很混亂,每天都有電旨發下來,搞的我們暈頭轉向的。剛開始的時候,還要當一回事,現在……已經沒人在乎了,實在也在乎不過來。好在,我們軍隊裡,受的影響,暫時還不大,除了厘金方面。”
那份定國是詔的上諭釋出之後,上諭頻發,電旨不斷,整個大金,在趙冠侯看來,就進入了一個混亂且浮躁的狀態之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有關行新法的電旨上諭,已經發了幾十道。
其內容從經濟到制度復又涉及軍事、政治、官制,包羅永珍,上至京城,下至地方,無所不涉,其正確與否,是否合適,不問可知。京城裡,裁撤通政司、詹事府等六處衙門,京城之內,無罪而失官者,幾過萬人。而於地方,湖北、廣東、雲南三處督撫同城之地巡撫裁撤,漕運督署撤消,部分無鹽場之鹽道,也被撤消。
與軍隊直接產生關係的,一是裁撤綠營,大辦團練,另一條,就是停收厘金。自洪楊亂起,朝廷募兵團練,所費錢財皆賴厘金。當年章少荃正是靠著厘金收入,可以購買洋械,聘用洋員,才有後來淮軍赫赫戰功。及至興辦北洋水師,編練新軍上,厘金就更是重要來源,津門為商賈稠密之所,靠厘金收入,就可養以重兵。一旦厘金盡廢,則武衛軍的軍餉都大成問題。
不過這些制度雖然有上諭明發,地方上的態度,卻還是持保守觀望,津門的厘金依舊照收,若是有人以上諭相抗,自有鐵拳大棒,向其解釋一番上諭是上諭,事實是事實的道理。可是這種土辦法能維持多久,這些當兵的人心裡也都沒數,趙冠侯則聯想著自己在京中的所見所聞,總覺得這麼個搞法,似乎不怎麼妙。
簡森夫人道:“你們的大皇帝,是一個充滿熱情、理想和進取精神的年輕人,他的很多想法都很好,在我們看來,他比你們的老佛爺更為開放,也更友好……”
“你這麼說我要吃醋了。”趙冠侯把臉一板“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金國男人很小氣,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誇獎其他男人麼?”
聽到他這句自己的女人,簡森微笑著在他臉上一親“親愛的,你真是很會討我喜歡,知道我喜歡聽你這句話。好吧,我是說,他是一個很符合我們利益的皇帝,但是……他不符合你們的利益。他手下缺乏優秀的幕僚,而他自己,則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沒有考慮過後果。連他的師傅,不是也被驅逐了麼?”
變法初期,群情激昂之時,帝師翁放天忽然獲罪,被開缺回籍,這算是給變法帶來了一絲極不協調的雜音。尤其大金素重師徒道統,師徒如父子,以徒驅師,如同以子逐父,名聲上,總是有妨礙。
名義上,固然是有人參劾他與張陰恆在交涉阿爾比昂與普魯士借洋債中,得賄二百六十萬。但是另一方張陰恆尤在,翁放天卻被逐,這怎麼看,也是厚此薄彼。再聯絡到之前天子與師傅已經幾次爭吵,以徒驅師之說,也就更為人所接受。
簡森回憶著京城的情景“很多人失去了他們的職位,而得不到新的安置,這對他們不公平。畢竟,他們只是按照你們的規則做事,無緣無故就失去了職位,肯定很不高興。另外不高興的就是女真人,大皇帝要停掉他們的旗餉,讓他們自己去謀生路,而這些人已經被養了幾百年,現在說放棄他們,他們肯定是要發火。”
“還有讀書人,從小就學八股,現在告訴他們不考了,要考別的,又不給他們一個時間做緩衝,他們能高興才怪。”趙冠侯搖著頭“女真人不滿意、大臣不滿意、地方督撫不滿意、讀書人不滿意,就連那些廟產變成學堂的和尚道士也不滿意,我是真想不到,這新政到底是為了讓誰滿意的。”
“維新派內部,也在爭權。那位康祖詒先生一直以天子心腹自居,可他事實上只見過天子一面。他的官職只有六品,不能得到召見,這是個無法逾越的障礙。據我所知,他在向天子建議,設立制度局,由他來擔任負責人,這樣,就可以繞開規矩,也可以繞開那些大員,親自跟天子去談了。”
簡森笑著說道:“雖然這些制度看上去有些可笑,但是對我來說,這樣的金國才是最好的。你們需要我們,離不開我們,我們才能控制這個國家。就像我離不開你,所以你就控制了我一樣……”
眼看兩人又要纏在一處,這間會客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簡森夫人臉一沉“我記得我說過,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看來,有人應該學會遵守規矩!”她邊說邊跳到地上,三兩步來到門前,隨後就看到了那個男生女相的唐天喜。
如果對上別人,她的怒火肯定會直接噴發出去,但是唐天喜是袁慰亭愛將,簡森夫人對其也要客氣幾分,只好見了個禮“唐天喜先生,請問有何貴幹?”
唐天喜向房裡看了看,提鼻子一聞,便知道兩人方才在做什麼,臉上則不動聲色“袁大人有令,要趙大人去見。這是很急的公事,實在對不住。”
“很急?抱歉,我想知道,這到底有多急,我和你們的趙大人之間,也有很急的事情要談。這涉及到一筆數目很大的貸款……”
趙冠侯捏了捏她的手“我想,大人找我一定是有急事,咱們貸款的事,改日再說。”
簡森無奈的退了出去,唐天喜則朝趙冠侯挑了挑拇指,趙冠侯將一張銀票遞過去,然後問道:“唐老兄,麻煩您給個話,大人這邊是有什麼事?”
“別擔心,不是壞事,是帶你去演天河配,不是讓你去演殺四門。”唐天喜說了句俏皮話,等看到銀票上的數字,才又透露了一個訊息:天佑帝有電諭:“命直隸總督韓榮,傳知按察使袁慰亭來京陛見。”
趙冠侯這時便也明白過來,多半是袁慰亭對進京之事心存疑慮,生怕有什麼危險,要自己這個子龍,隨行保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