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密室門外,齊天揚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這些事只能告訴你一個人。”
榮茵無奈,回頭對著蘇槐道:“把門開啟,你就在門外候著,不許走遠。”
齊天揚坐在屏風後面吃茶,見榮茵邁過門檻笑了,端起手邊的青瓷小碗遞給她:“糖蒸酥酪還記得嗎?你以前最愛吃的。”
掌櫃娘子的話又響在了耳邊,榮茵閉了閉眼,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坐在了離他最遠的羅漢床上:“那是以前,現在不喜歡了。你叫蘇槐約我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上次在梅園你就說過知道我在查泰興商行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齊天揚看著手裡的青瓷小碗,想起以前自己騙榮茵說沒有買到糖蒸酥酪的時候,她就像現在這樣側坐著對他,賭氣不跟他說話,然後他就會變法術似的拿出來,再去看她一臉驚喜的樣子。今日他一早就到糕點鋪子門口去守著了,怕冷了有羶味,他甚至燒了一個暖爐在碗底下溫著,她卻不喜歡吃了。
他收回手勾起唇角涼涼地笑了笑,將青瓷小碗放又回高幾上。“你以為榮清與榮二叔的事是我故意說出來讓蘇槐騙你的?”
榮茵問他:“你有什麼證據?”
齊天揚從懷裡掏出一個賬本,扔到她面前的烷桌上:“榮清用泰興商行的銀子賄賂上級官員,這上面一筆筆全記下了。”
記賬本的人是個心思縝密的,而且對榮清的行程瞭如指掌,銀子什麼時候送的,送了多少,送給誰都記得清清楚楚。越往後翻,榮茵的心就越覺得冰冷,甚至往外冒涼氣,散到四肢百骸,抑制不住地顫抖。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哥哥會這麼大膽,草草掃過,就被上面觸目驚心的數額嚇到,她不明白,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比她預想的還要壞,哥哥是怎麼敢的,她該怎麼救他?
齊天揚接著說道:“不止賄賂官員,這麼多年,泰興商行的收成有一小部分都進了榮清的私庫,在另一個賬本上。”他停頓了一瞬,這些銀子或許是榮江害死榮川後,心懷愧疚為了贖罪才偷偷分給榮清的,榮清一開始確實對泰興商行的內情不知情,可嘗過幾次甜頭後,他也開始肆無忌憚了。本來神不知鬼不覺,可去年榮茵與陸聽瀾定親之後,榮江為了保護自己將來不被清算,給自己增加籌碼將此事透露出來,被嚴黨的人知道,將計就計。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知道泰興商行背後……”賬本這麼重要的東西,齊天揚不可能輕易得到,除非他,榮茵心裡頭隱隱有了個不好的猜測,看著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因為我父親也在為泰興商行背後的那個官員做事。”齊天揚抬頭回望她,晦澀難懂的情緒從眼裡流淌出來,手握緊了又放,放了又緊握。
榮茵幾乎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個官員是誰,臉上的血色消失得幹幹淨淨。
“你猜到了?”齊天揚苦笑。
榮茵蒼白著臉點頭:“你從翰林院編修一躍升遷至大理寺少卿,現下又是嚴首輔面前的紅人,再加上齊伯父這些年與楊大人關系親近,這並不難猜。”
她現在心裡只剩下了恐懼,她明白,賬本記得如此詳細,明顯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哥哥不過一個六品官,根本不值得花費這麼大的心思,他們的真正目標是陸聽瀾。
“他們要怎麼對付七爺?你告訴我實話。”
齊天揚沒想到她連這個也猜到了,怕她擔心受怕,忙道:“你別擔心,榮清的事不算什麼大事,陸聽瀾又行事縝密,沒有留下什麼把柄,嚴懷山現在暫且還對付不了他。”
榮茵怎麼會聽不出齊天揚在寬慰自己,哥哥現在明面上就是七爺的人,他犯事七爺難辭其咎,他們肯定會借題發揮的。當今聖上最痛恨貪汙受賄,自他登基以來,凡官商勾結貪汙受賄者,輕則殺頭重則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當年的王之行和吳守敬不就是這樣死的麼。
所以自己嫁給他還是連累他了。
“你冷靜一點,不要胡思亂想。”齊天揚一眼就看出她在自責,伸出手想揉揉她緊鎖的眉頭,在快要觸碰到時卻又收了回來。
[1]李白,唐,《俠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