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茵呼吸一滯,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陸老夫人又接著說:“老七忙起來便這樣,他事情多,你要多費心些,不過我看你一個人也服侍不過來……”
她話說一半就不說了,榮茵猜不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低下頭沒有搭話。
陸老夫人見她一臉懵懂的樣,端起熱茶喝了一口,天越來越冷了,忍不住喟嘆一聲,突然提起了琴心:“你今日打發琴心走,一切還順利吧?”
榮茵心想著,琴心一個丫鬟,沒什麼值當陸老夫人惦記的,她應是有話要說。於是笑著道:“多虧陳媽媽在,兒媳許多不懂的地方都靠她指點,一切還算妥當。”
“陳媽媽是府裡的老人了,做事向來穩當,你問她是沒錯的。”陸老夫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你這次也算有辦事的經驗了,再有半個月阿鶯就要除服了,母親相信你會把納妾禮辦好的。”
“阿鶯?”榮茵不解地看向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笑著搖頭:“瞧我,鶯時的閨名也叫阿鶯,到是與你的聽起來一樣,你們也算有緣了。”
榮茵一怔,突然想起剛成親時陸老夫人就對她說過類似的話,沒想到五個月的時間這麼快就過去了,那時她明明不覺得有什麼的。
陸老夫人那麼想抱孫子,肯定是希望妾室越多越好了,自己要是再賢惠懂事些,就應該主動為夫君再物色幾名通房的。幸好,幸好她早就想明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世風如此。
陸老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楊鶯時與陸聽瀾的過往:“老七與鶯時的情分不比一般人,楊太傅對他有恩,那時他常到楊府去,二人早就相熟了的。你雖是主母,但也不要太自持身份,多一個人與你一起服侍老七,你也能輕鬆些。我記得踏雪居旁邊不遠就有一處宅子,你覺得那兒怎麼樣?”
原來她想說的是這個意思。榮茵看著衣袖上的纏枝蓮紋,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母親放心,兒媳知道怎麼做。”
回去時經過梅林,榮茵駐足觀賞了片刻。今年直到現在都還未下雪,梅花也遲遲未開,花骨朵傲立枝頭,似乎在等一場雪來。她挾陳媽媽回到踏雪居時,見琴畫提了壺茶正要往東稍間去,出聲問道:“院子裡來人了?”
琴畫瞥了眼東稍間後忙過來向她行禮,低聲道:“聽雨軒的楊姑娘過來了,說找您說幾句話,已經在裡面坐了好一會兒了。”
榮茵與陳媽媽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楊鶯時每日都要去松香院請安,可她似乎有意躲著榮茵,榮茵幾乎遇不上她,上次見還是在水榭的時候,兩人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正沉默著,東稍間裡楊鶯時已經聽到了琴畫的問安聲從屋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綠荷,榮茵抬眼朝她笑了笑,並未出聲。
楊鶯時如今只是寄居在陸府的客人,見著榮茵要行禮的,她深吸口氣僵著身子屈身:“見過七夫人。”榮茵頷首,請她回東稍間坐。她卻搖頭說道:“整日悶在房裡,就是想出來散散心的,能否請夫人與我一道去湖心亭走走?”
榮茵一愣,她當然不會單純地以為楊鶯時只是想邀她遊園,估計是有話要說,遂點頭同意。
琴畫和綠荷守在湖心亭入口的青石小徑上,榮茵與楊鶯時面對面地站在涼亭裡,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打量楊鶯時,比自己還高些,身上的書卷氣很濃,楊太傅只有她這一個女兒,聽說從小就千嬌萬寵。
榮茵側過身,眼神落在遠處低垂的柳條上,幾只綠頭鴨在湖面上游戲,問道:“楊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呢?”
在榮茵打量楊鶯時的時候,楊鶯時也在打量她。時至今日,楊鶯時仍然不明白榮茵有什麼地方值得陸聽瀾喜歡的,當然,她也不認為陸聽瀾現在就是對榮茵上心了。□□茵成了七夫人是事實,自己馬上就要除服了,若是想要留在陸聽瀾身邊,就要經過榮茵的同意,想起宋媽媽說的話,她咬著唇,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七夫人,您是知道我為什麼進陸府的吧?”
榮茵心中一緊,自己當然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問?“楊小姐有話直說就是,不必拐彎抹角。”
楊鶯時轉身面向湖面走到坐凳楣子前:“我與七爺有舊,夫人想必已聽說了。以前七爺常到家裡來與家父探討學問,我的文章和畫作,也全靠他的指點,他對我很是耐心,我們與青梅竹馬也差不了什麼。家父未出事前,曾對七爺說過要結秦晉之好,可惜還未過禮就下了詔獄。七爺憐愛我,冒著危險把我從教坊司救出來,全京城都知道我早晚會是他的人。”
他們竟有這樣一段緣分,榮茵怔怔地想,若楊太傅沒有出事,這個七夫人又怎會輪到自己來做,或者她當初沒有挾恩求嫁,他二人也會是恩愛的一對,楊鶯時才貌雙全,七爺儒雅沉穩,天造地設。偏她還掩耳盜鈴這麼久,以為不去想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