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茵又進到室內看了,床帳和被褥都是新換的,連窗戶上的高麗紙都是新糊的。範媽媽又讓羅氏的大丫鬟秋燕叫粗使婆子抬了一個裝衣服的箱籠進來。她想著姑娘身量變化了,以前的衣服肯定穿不下,就讓秋燕去成衣鋪子照著四小姐的身形買了幾身衣裳先將就穿著,現做怎麼說也得小半月。
榮茵內心十分動容,笑著對範媽媽說:“媽媽對阿茵,再是細心不過,都很好,沒有什麼需要添減的。”
看過院子,榮茵又問了範媽媽許多關於母親和哥哥的事。
哥哥除服後又回到了國子監讀書,為明年的春闈做準備,還不知道她回來的事,老夫人為了不讓他分心,不讓人告訴他。
第二天琴心來叫榮茵起床時,發現榮茵已經醒了,床簾被銅環鈎著,榮茵怔怔地坐在貴妃榻上看著窗外發呆,初秋清晨微涼的風吹過檻窗拂在她身上。
“姑娘這醒得也太早了,舟車勞頓這麼久,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榮茵沒說話,昨晚她就沒怎麼睡,總覺得這一切像做夢一樣不真實。她看著窗外的丹桂,秋天清晨的霜在葉片上瑩白的一層,在金黃色朝陽的照耀下反射晶瑩的光彩,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
可是還是覺得空落落的,像漂浮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沒有依靠,心得不到安穩。
琴心從衣櫥裡捧出一件桃紅灑金的襦裙,笑著說:“姑娘,今天穿這件襦裙,粉粉嫩嫩的,多惹人喜愛。”
“換蔥綠色的平羅衣裙,這天本就燥熱,穿得素淨還清爽些。”在道觀待過以後,榮茵就不愛穿顏色亮一點的衣裳。
琴心努努嘴,不甘心的繼續勸說:“剛回來呢,這樣穿多喜慶呀,夫人看著也會高興的。”
榮茵看著琴心不說話,走到衣櫥前收拾起衣裳。
“好了好了,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琴心怕榮茵生氣,搶過榮茵手裡的衣裳自己收拾。
梳完頭,琴書手裡抱著一個白釉花瓶,裡面插著幾枝桂花走進來:“姑娘,院子裡的丹桂開了一些,奴婢瞧著好看給您插一瓶放在貴妃榻的小烷上,這樣滿屋子都是桂花香呢!”
榮茵從銅鏡裡看到琴書抱著的花瓶,心情好了些,笑著開口:“過幾天開得更多,到時叫你琴心姐姐摘了做桂花糕,你也嘗嘗琴心的手藝。”
“琴心姐姐還會做桂花糕呢,我要學。”
“我也要學”
琴書和琴棋還是小孩子心性,說到吃的就興奮。
收拾妥當,榮茵就帶著琴心往玉竹院去給王氏請安。
榮茵到的時候,東稍間已經很熱鬧了,聽到半夏的通傳,屋裡一瞬間變得安靜。榮茵當作沒發覺,行了跪拜禮,給王氏請安:“祖母萬福金安。”
王氏置若罔聞,端起小幾上的鬥彩葡萄紋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慢慢啜飲。好一會兒才掀起眼皮,不滿地道:“昨兒念你初回家,著戒衣來跪拜,我也不怪罪於你,怎麼今兒還是穿得這麼素淨?榮家是破敗了還是苛待你了?”
王氏沒叫起,榮茵便只能一直跪著,低下頭認錯:“祖母恕罪,阿茵剛回來,習慣了素淨的裝扮,明日定不會了。” 若是穿了桃紅灑金的那件襦裙來,想必也會被說。
王氏又說:“你身為阿姐,請安卻最後一個才到,怎麼給你弟弟妹妹做好表率?莫不是要他們都學你睡懶覺?”
榮茵的棲梧堂離得最遠,肯定是要比別人晚到的,她心裡清楚,祖母這是故意為難自己,怎麼做都有錯,也不反駁,繼續認錯:“是阿茵不懂事,祖母教訓的是。”
看她這樣乖順,王氏才覺得舒坦了些,不冷不淡地道:“起來說話吧。”
白芷拿來一個小杌子,榮茵挨著李氏坐了下來,對面坐著的是徐婉瑩和榮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