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其實我來之前,也不知道是大當家做的這一筆。只是我知道,孫掌櫃在蒙陰這地方名聲在外,提您的名字一定好用,還想著讓您當個調人,幫我把生意談下來。結果到了才知道,這打瞌睡送了枕頭,是自己人做的買賣,這就好談了。我是一手託兩家,金磚不厚,玉瓦不薄,大家做買賣,圖的是個和氣生財。咱們商量個價,該出手,就出手了吧。總留在手裡,也是個燙手的地瓜。”
孫美瑤一笑“這事啊,不忙。談買賣是正事,論交情是私事,私事永遠得排在公事前面。來人啊,看看廚房裡有啥好吃的,都給預備下,今個好好招待一下我的恩公。”
二當家萬年好面色一寒,雙手抱拳“大當家且慢,您這位恩公不簡單啊,居然都是二品大員了。如果是朋友,我們自然歡迎,可是赤字入窯,準沒好事。他今天是要當黃天霸,拿您當了竇爾敦!咱們吃綠林飯餓人,不和吃官飯的人談交情,他對您有恩,可是官府卻和咱們有仇。依我之見,應該先把人拿了,然後有什麼話再說!”
另一邊的一陣風搖搖頭“二哥,你這話說的不對,咱們綠林人,恩怨分明,要是大寨主的救命恩人都能捆上,那咱以後在綠林還混不混了?兄弟們出門,都被被人指脊樑骨,秀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依我看,還是該好好招待,然後送恩公下山,臨城那筆買賣,我看沒的談。”
秀才顯然是被那件黃馬褂搞的有點迷糊,半天沒回過神來,此時才搖頭道:“美瑤,這筆生意是你做的,這個山寨也是你的,到底談還是不談,我們不能替你做主,你自己看著辦。總之,你怎麼定,我們就怎麼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要是誰都能張口說話,不就沒了規矩了?”
孫美瑤拿出菸袋,又取了火刀火石點驗,聽幾人說完,點點頭“這話,你們幾位說的都有道理,至於誰的更有道理,我現在也說不好。這個山頭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大家的,我也不能自己大包大攬。可是這個恩公救的,是我孫美瑤的命,咱們吃綠林飯的,要是有恩不報,將來下山,就別怪道上朋友打黑槍。所以這個人情,我得先還了再說。趙冠侯,走,跟我到後屋,先抽幾口煙,今晚上我得排開酒宴,接待恩人。說正事的話,明天再說。”
她辦事幹淨利落,拉起趙冠侯就走,自後門而出,很快就來到一處小院之前,這裡就是她的居所了。門外侍立的兩名嘍羅,見寨主回來連忙讓開,等進到裡屋,就看到一張砌的很大的土炕,中間放著煙盤煙槍,一應物件齊全的很。
孫美瑤款了外衣,一指土炕“你躺哪邊?我這沒別人,就我自己伺候你,給你點泡了。”
“別,我不抽這個,要我說,大掌櫃的也少抽,這玩意害人不淺,不管多大的英雄,抽上這個,也就沒了力氣。”
孫美瑤一笑,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在炕上。“就你話多,先躺下。”等她點燃了煙,也自脫了鞋,飛身上炕,與趙冠侯對面而躺,可是那煙槍並沒有拿,就由著它在那噴煙。
“俺爹活著的時候就說過,不許碰煙土,俺自然是不抽的。可是要不說帶你抽菸,咱又用什麼辦法脫身?總不能在聚義廳那裡,現在就說出個板眼來不是?”
她得意的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她面板略黑,算是黑裡俏的姑娘,可是牙齒倒是格外顯的白。微笑道:“有人以為俺愛抽菸,這其實是好事。他們以為這是俺的破綻,俺遂了他們的心願,等到時候,看看誰倒黴。”
趙冠侯不想,這個看上去豪爽有餘,而細膩不足的女賊頭,居然也有這種狡黠心思。而她向以人粗豪表現,用起計謀來,反倒更容易成功。點頭道:“大掌櫃好算計,趙某倒是輸招了。”
“別說我,說你吧?剛才還說跟你敘敘舊,沒想到一來就差點鬧大了。現在聊聊吧,怎麼樣,和蘇氏成親了沒有?”
“成了,去年的事,擺了油鍋之後不久,我們兩個就成了家。現在,我們搬家了,不住過去那,搬到紫竹林租界邊上去了。大掌櫃若是得暇過去坐坐,大家老朋友,說說話也是好的。”
聽到他已經成家,孫美瑤的神情僵了僵,但隨即又從懷裡,摸出條金項鍊來。“俺這沒趕上送禮,心裡過意不去,這回算補上吧。這鏈子,是俺這次生意裡得來的,算是給寒芝妹子的禮,你給她送去。”
趙冠侯接過項鍊,隨即就在雞心墜子上,看到了那行普文。這是自己費心請人打造的,自然記憶深刻。只是他面上不動聲色,彷彿只當是件普通禮物,說了聲謝,將鏈子一收,隨後問道:“這鏈子的主人,現在怎麼樣了?”
孫美瑤並沒回答問題,反問道:“怎麼,你們兩個認識?”
“不但是認識,這鏈子就是我送她的。”
話音剛落,一記拳頭就劈面打來,兩人之間隔著煙盤子,孫美瑤這一拳來的全無徵兆,但是趙冠侯手段亦不弱,反手擒拿。兩人在趙家打鬥過多次,對彼此路數熟悉的很,未拆數記,大煙盤子就落到了地上,兩人也從拳腳變成了摔跤,滾成了一團。
孫美瑤一邊試圖騎在上頭,一邊小聲道:“俺這是替寒芝妹子教訓你。家裡有媳婦,外面還不老實,男人都是一樣……你說,你和這洋女人什麼關係?我一拿她鏈子,她就要跟我玩命!”
趙冠侯腰眼使力,反身騎到了她身上“我們兩個是極好的朋友啊,這次上山,也有一半是為了這女人。當然,另一半是為了你,現在沒功夫跟你打架,先說放人的事。我告訴你,這些洋票關係重大,要是真出了閃失,你這抱犢崮就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