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穿林而過,便是滿地巍巍高樓。琴音卻與此同時莫名渺遠了。
此地夏荷怒放,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盈了滿袖,彷彿路行之間靴沿點過,可以傾情開花。墨承意側首,目光堪比蜻蜓點水,道:“西邊那八角玲瓏閣似乎有人。”
柳垂澤點頭,算是應答。道:“走吧,去看看。”
蒼柳掩梨間,紗縵與風纏,果然有人在。甫一踏進門檻,一名紅衣舞姬便猶抱琵琶半遮面,手指瑩瑩素白,無聲間便撩過柳垂澤一角衣袍暗紋流雲。曼妙身姿在芳臺旋轉,頭頂落下荷瓣金粉。笑得嬌俏,那容色娉婷便止了舞。
柳垂澤眯了眸,透過前方朦朧輕紗看到某幾道身影。沉思不久,那垂簾被單手掀起,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翠衣如春,血衣似楓。正是秦嘯與薛複雨。
多月不見,柳垂澤發覺秦嘯也是清減許多。原本上回見面還白裡透紅,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如今卻是面色懨白,眼中少了些光彩。
“小禦史你怎麼也來啦, ”秦嘯這回未帶摺扇,估計是上次講清後便想通了。他兩步並作一步沖過來,熱氣騰騰像只火爐,“這裡有好多美
食都很不錯,尤其是那一籠蟹黃玉翠燉參餃,簡直不要太絕我跟你說……”
柳垂澤淡笑,複朝薛複雨頷首:“薛樓主。”
“別來無恙啊柳大人,”薛複雨目光一轉,對墨承意中規中矩行了禮,道:“陛下。”
墨承意在書裡看到過他,是個老好人了,可以深交。於是道:“私下不必多禮,隨意即可。”
“…還有陳皮荔枝凍!”這邊秦嘯仍在報菜名,說得口幹舌燥,連忙灌下幾杯清水潤嗓,滔滔不拖,“小禦史你手的好涼,是生病了嗎?我都說這小皇帝不懂憐香惜玉了你都不聽的。萬一晚年落下病根這可怎麼辦…”
猝不及防被一通說教,墨承意瞪了他一眼,被柳垂澤及時投射來的溫柔地目光安慰到了,也就沒與其錙銖必較的心思了。柳垂澤笑道:“夜裡風寒,如今倒是沒什麼大礙了。不多言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歡來這種靜謐地嗎,如今怎麼會同薛樓主在這裡?”
秦嘯喝完水便把杯子塞給薛複雨,道:“有人讓我們來的啊,我們是來這等人的。只是他到現在也沒來。”
“何人邀約,”話畢,柳垂澤蹙眉道, “在刊部與禦史臺眼下暗度陳倉,道不清此人究竟意寓何為。且不說他究竟想做什麼,就單看朝中局勢你到底也清楚幾分。這個節骨眼找你肯定是不懷好意的,你怎麼還真就傻乎乎跑來了?薛樓主也被你拉來了,萬一遭遇不測怎麼辦?沒人通風報信,若是你除了差錯便沒活路了。”
這話雖說得稍顯唐突,但到底是關心為多。秦嘯撓了撓頭,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聽話道:“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嘛…”
柳垂澤秀眉微蹙,薄唇微層,似乎還想補充些什麼。
秦嘯真知道錯了。雙掌合十,高舉過頭頂,求饒一樣:“我錯了我錯了。保證沒有下次了。”
“行了柳大人, “墨承意終於等到這小子被罵了,滿意十足,將柳垂澤推走道, “跟這種幼稚小兒爭什麼呀,正事要緊不是?還把先正事解決再口頭教訓也不遲。”
最終柳垂澤還是被哄走了。劫後餘生的秦嘯鬆了口氣,抬手抹淨被嚇出的淋漓冷汗,轉頭,悄悄對薛複雨道:“嚇死人啦。”
“說了見機行事,又被罵了不是?”薛複雨無奈地笑出聲,走到他身邊,望向二人遠去的方向道, “話說。方才那名舞姬,似乎格外關注柳垂澤的動向。只怕這一趟出行你我是兇多去少,必須要互相照映才行。”
“她關注小禦史,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嗎, ”秦嘯不理解,求知若渴,大腦空空,“你給我細說一下?”
薛複雨不看遠方了,收回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秦嘯:“怎麼了嗎??”
“沒怎麼,”薛複雨笑了笑,另有深詣地道, “就是覺得當今世道能有你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貴人,挺難得的。”
秦嘯思考片刻,問道:“你是在誇我還是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