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孔寧收拾好自己的畫具,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就從暫居的店家出門了。她今天出門,不僅是要畫畫,更是要赴一個約定。
上一次來九寶鎮還是去年的清明,一年了,他還好嗎?
兩人分別時,約定好彼此的交流只靠書信,因為孔寧覺得這種古老的聯絡方式會讓彼此的情感有更長的時間發酵。
上次收到來信已經是三個月前,那時候孔寧正在雲南的一個小村莊裡寫生。村裡的景色很美,綠水青山是村裡人生存的依託,他們每一個人都生活的很安靜,不爭也不搶。
彼時剛過完年,村裡的年輕人都還沒有離開,村裡是一副難得的熱鬧景象,年輕人在村子裡挨家挨戶的串著家門,絲毫沒有因為與鄉鄰許久不見而產生的陌生。
村子要搬遷了。這是個古村落,當地的旅遊局想把它開發成一個旅遊景點,村子裡面的人都要搬到不遠處的新農村小區去了。孔寧想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畫下這個村子最質樸、最簡單的一面。
那天來送信的是一個牛姓小孩,他把信遞給她的時候,還給了她一個棒棒糖,他說:“畫家姐姐,你嚐嚐,這是俺媽從城裡帶回來的!”
她叫住了要走的小孩:“牛娃子,你要離開這個村子了,捨得嗎?”
牛娃子想了一下說:“俺爹說了,有爺爺奶奶,有爹孃,還有俺弟的地方就叫家,搬走了不代表忘了這個地方。莫得啥捨不得的。”
孩子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原來一直以為留住景象就好,可這最質樸的情愫又應該如何留下呢?她沒有讓自己多想,她還有很多地方要畫,做好自己就行。
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他寫一封信,然後在這裡呆一陣子,等著他的回信。這封信裡說他要在今年再見時,送給她一份很珍貴的禮物。她給他回信,問他是什麼禮物,還說她要去下一個地方了。
她離開了,在新的地方給他寫了一封信,可是再也沒有收到來自他的任何訊息,他好像故意在最後的這段時間失蹤。失聯這麼久,他應該是去準備這個禮物了吧?
孔寧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緊張過了。
上一次如此,還是與他分別,這次又是與他相見。彷彿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她的每次心情變化都與他有關。
孔寧很快就走到那座約定相見的石橋,石橋還是那座石橋,沒有變化。她坐下,支起畫板,很快就將各種顏色揮灑在畫紙之上,不消片刻,一副日出圖已經初見端倪。
正在她想繼續修飾的時候,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轉身去看,以為是他來了。不想看見的是一個帥氣的少年,身邊還有一個大眼睛的姑娘。
齊星宇很早就醒了,可是易天可一直賴在床上不起來,等到兩人出門已經快十點了。就這,易天可還抱怨了一路。女孩子的起床氣太可怕了。
走到橋邊,他們就看見了正在作畫的孔寧,他們不敢確定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孔寧?”
孔寧以為兩人是以前認識的舊友,很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你們是?”
齊星宇心中的那塊石頭這才陡然放下了,可是還沒等他說話,易天可立刻沒好氣地拉開齊星宇,大大咧咧地問道:“你看看這幅畫是不是你畫的?”
沒睡好的易天可就是這樣缺根筋,上次她這個樣子的時候,差點把自己寫的一篇耽美小說當作畢業論文發給導師,這次她還是沒學乖。
聽了易天可的語氣,孔寧就是眉頭一皺,她這才知道兩人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人,她只是掃了一眼易天可手機中的畫,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有什麼事情等我畫完再說,時間不等人。”
說完,孔寧就開始自顧自地畫起了畫,那一抹旭日被她搬到了畫紙上,淡淡的紫色油彩畫出了只可意會的霞光,她沉浸在自己的畫作中,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空間。
畫完了,她在油畫的一角看似隨意地花了兩筆,一個人的背影就被畫了出來。這是遇見他之後才有的習慣,她希望他能陪在她的畫裡一起看這轉瞬即逝的美景。這幅畫裡,那個身影消瘦而孤單,遠遠的站在那棵老柳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