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算是週一的更新……假設偶的錶慢了一個小時……哈--)
二人靜靜的對視良久,袁行健只覺得迎面的一雙眼睛粲然如星,透徹的不摻雜任何雜質,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彷彿是自己心有愧一般,半晌,他也還是無法坦然說出一句問候的話,反而聽蘇鸞仙輕啟貝齒,柔聲道:“袁相公。”
袁行健怔怔的點了點頭,蘇鸞仙見他整個人裹在素白的大氅,比起以前倒真是清減了許多,袁行健怕見到她,她又何嘗不是怕見到袁行健重又想起謝瑤環?便別過眼去,看到袁行健身後白茫茫一片的旗幟,更覺刺眼。
此時袁行健倒有些回過神來,若說戰場上的片刻遲疑,不過是為著蘇鸞仙而已,此刻見到林劍瀾,不禁心恨到了極點,尤其是方才那三箭讓自己在偌大一個軍隊面前威名掃地,想到此無不嘲諷道:“沒想到林公一番花言巧語瞞哄不了在下,倒將蘇書哄了來,兩軍陣前,刀劍無眼,若是蘇書有個三長兩短,在下必定要讓林公有個交待!”說到後面口氣已是十分嚴厲。
蘇鸞仙掃視了一眼後面,淡淡道:“多謝袁相公對我還如此掛心。”
袁行健心知昨夜的一計此刻頂多才能發揮到一半的功效,再若耽擱,給對方以喘息之機,恐怕勝負就難受了,略一皺眉道:“蘇書,你既是跟著林公前來,我看在你的面上不計較他射落帥旗之事,戰場並不是女孩兒家應該來的地方,還請回避,蘇書想去對面官軍營帳休息也不阻攔,若是戰後想與在下敘舊便請至我軍後營,雖然簡陋,但足可待客。”
蘇鸞仙笑了一下道:“袁相公,好歹我和姐姐也經過大風大浪,受什麼傷損並不放在心上,也並不懼怕,比起來,因為我們害的這麼多人受苦才更加讓人錐心刺骨的疼呢!”
她話有話,袁行健苦笑了一聲道:“我這麼做是為了誰,你自然知道,莫要受了他的矇騙。”
在軍隊後方的慢慢都知道蘇書來了陣前,此刻正不住的向前擁擠,蘇鸞仙呆呆看了一會兒,方道:“我自然是知道……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我自己也早想來了。”說到此向前邁了一步,忽的抱拳向軍施了一禮,義軍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有些眼色的扯了扯旁邊的人輕聲“噓”道:“莫說話了,好像蘇書要說什麼呢。”
這人群私密的傳報竟異常的有效,過了一會兒本來有些喧鬧的大軍竟肅靜了下來,即使有些並沒接觸過謝瑤環二人的看到旁邊人一臉凝重神色,也不由得靜靜的觀望,不知這相貌柔美的書要講些什麼。
“謝大人常與我提起江南故里,人傑地靈。烽煙起時,在下曾在太湖旁多見義士捐軀,今日又見這滿目白旗的忠義之師,才知江南皆盡忠義之士,這一拜是我由衷的欽佩各位父老鄉親,重大義,輕生死。”
林劍瀾曾與她有言在先,並不干涉她說話,只靜靜的聽著,蘇鸞仙卻又將頭上的書帽摘掉,頓時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又極鄭重的盈盈施禮,道:“這一拜,是替我姐姐拜的,多謝大家如此情深義重。”話到嗓尖上,卻已經有些哽咽,淚水一滴滴流了下來,道:“各位可還記得姐姐將返鄉銀兩和房屋地契交到手上時,怎樣囑咐麼?安心耕種,養育兒女,朝廷不會再加什麼稅賦,只要有她在,定保江南一片清平。”
她說的已經是簡單之至,事實卻不止如此,謝瑤環每每對招撫的義軍全家概況都要一一詳細問來,對老人幼兒尤其關懷備至,溫言軟語猶在耳畔,裡面大多人都還記得,聽到蘇書這樣講來怎不動容?蘇鸞仙嘴角微揚了一下,目光望向遙遠處道:“姐姐常與我提起,煙花江南,錦繡天堂,可是我們剛有重現這景緻的希望,便起了戰事,所見的是湖濱血水,林間殘屍。我是跟在姐姐身邊的無名小卒,自然說話不足為信,只是望大家仔細回想謝大人一言一行,這可是謝大人希望的結果麼?若是她知道因她使得江南重燃戰火,又有無數無辜百姓為她家破人亡,這是怎樣重的罪孽,讓她在泉之下如何承擔得起?”
袁行健知道蘇鸞仙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與林劍瀾一同到此,必定會阻攔自己出兵,然而顧及往日情意,又不能對她動什麼手,反倒讓她說出這等極為動搖軍心的話來,此刻一急,顧不得再矜持,躍下馬來一把鉗住蘇鸞仙手腕道:“蘇書,我敬你與謝大人,莫要逼我翻臉。”
他情急之下,手已顧不上控制力道,林劍瀾卻知道這一下必定不輕,然而蘇鸞仙不發話,他卻不能干涉,蘇鸞仙緩緩回過頭去,看著袁行健已是淚如雨下,不知是手腕疼痛難忍,還是心碎而至,顫聲道:“袁相公,夠了,已經夠了……我,我對不起你。”說罷雙膝跪在了地上。
袁行健見她這樣舉動,納悶之至,蘇鸞仙仰頭道:“對不起,我一心想要你為姐姐報仇,姐姐臨死之時的話我瞞了你……”袁行健臉色大變,道:“她說了什麼?”
蘇鸞仙眼淚花閃爍道:“鸞仙,我恐怕是活不了啦,只是連累了你。幸而還為江南百姓做了點事情,袁大哥是深明大義的人,一定會替我實現我畢生所願。鸞仙,我若是僥倖不死,便要向袁大哥說明白一切,那時候陪著他遨遊五湖四海,只是……怕他瞧不上我呢。唉,終究也是痴心妄想。我有些後悔,若是一早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