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創造輝煌更難的,是如何不傷筋動骨地讓這輝煌收起獠牙。
行盡天,容教。
——從一個江湖中聞之憎惡恐懼的魔教,變成被人漸漸遺忘的暗流,用了不止三代人。
而鹿銜就是那個執繩引獸還不忘掃去痕跡的人。
仔細數來她與江水已有近九年未曾相見,九年,久到鹿銜幾乎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孃親,想吃糕糕。”
鹿銜回頭,正是微生盛湖抱著女兒阿蘿緩步走來,她按下琵琶弦笑道:“就知道吃,爹爹都快抱不動你了。”
往昔的小妖女如今也已為人母,容顏卻還是豔絕如往昔,也只有當鹿銜看著鏡中這張臉時才會從記憶裡撿出江水這個名字。
容教眾人無不視美貌勝過性命,除了前任教主這個異端。
於是前任教主死的極慘。
“才沒有!”阿蘿本來伸出手去抱孃親的手縮回去,趴在爹爹胸口,“就沒有!”
然後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地更深,小聲貼在微生盛湖耳朵旁邊:“就沒有~”
這副模樣倒似乎又是自己兇她了,鹿銜本又想笑,可還是板正了臉:“阿蘿。”
每次鹿銜這樣叫阿蘿都會乖乖站好。
微生盛湖是個很好的相公,他很少同鹿銜爭執什麼,即使是當他們產生重大分歧的時候。
譬如阿蘿是否該留在鹿銜膝下。
阿蘿臉上有大半張臉都布著細密如女蘿纏繞粉牆的金色胎記,這些胎記讓阿蘿僥倖繼承了爹孃所有優點的臉,多了猙獰醜陋痕跡。
“她不能留在這裡,容教絕不能有這樣的繼承人。”
鹿銜的容貌被江水用藥固定在了一直最勝的時候,這讓她不必忍受挫骨蛻皮之苦來重修容教秘法。
這一點鹿銜一直記念於心。
江水不會知道她隨手之舉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恩惠,鹿銜在她銷聲匿跡之後用了整整三年動用容教甲上密探大肆探尋。
卻因此被逸王打壓得險些毀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
直到阿蘿的出生。
“將她送出行盡天,找一戶人家收養。”
鹿銜由著侍女替自己挽發,而後對著回稟依舊一無所獲的烏鬟堂堂主雲潮下令。
雲潮抬眼看見了這出生不足一月的女嬰模樣,對著命令並無異議領命當下便稱是。
在生下女兒之後鹿銜根本沒有親手抱過她一次,此刻抱著女嬰的奶孃一驚有心讓說什麼,卻不敢言語。
“教主……”您抱抱她吧。
後面半句話她到底沒敢說出來,只能含糊道“此事不與微生先生說一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