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豈有盡?
踽踽暗驚魂。
白日裡下了些小雨,等到塵埃溼潤再難飛起時,雨卻又停了。
抱膝聽雨至夜時分,卿哉的面容沉靜,避著村婦江水又放了兩輪血,擦拭去卿哉嘴角的血漬後江水端著碗將其洗滌乾淨。
水寒刺骨。
該到走的時候了,江水躡足地將不多的衣物收拾好,便走過卿哉的床前。
一直到輕輕闔上院落門扉,江水走得無人知曉。
卿哉漸漸康復,可她銀零落所帶來的蝕骨之痛卻越演越厲。
絕對是沒有人會愛上一個終日痛苦嚎啕的瘋女人。
江水如是想。
她看著最後幾份鎮痛藥,勉強壓下漸漸浮出骨骼的疼痛,將鎮痛藥放進懷中。
千鈞與青司都留給了卿哉,又將身上所有值錢的事物都留給了那個村婦。
她並不是沒有看見村婦眼中隱隱的貪婪,但如此也好,有所求,才會對卿哉更妥當。
在沒有君子可以託付生死時,選擇一個淺薄的小人,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於是江水只帶著澎湃的內力,還有喋血的青曇刀離開。
讓村婦相信自己是個世家小姐對於江水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她攏了攏漿洗過後泛著窘困皂角香的舊披風,抬眼看著還未抽出新枝的老木。
“卿哉……”
爾我何必論肝腸。
其實捫心自問,對於服下銀零落這件事江水並不是不後悔——可江水此生後悔的事已經有太多太多。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江水就會讓結局更加圓滿。
於神失情落間江水眼中盈有兩汪月色,無端空粼粼。
她恍然未覺一般地繼續堅定地向前走著,路上有稀碎的堅硬石子且崎嶇不平,江水總有失足踏空之時。
可她縱然踏空卻也之時無意識地繼續向前走,不曾回神。
直到她凝聚了目光,將那輪月清晰烙在眼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