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夜半三更時分,這個聲音可以說是他最熟悉的了,沒有之一。
畢竟……偷聽牆角這門技術活,林圖每天夜晚,可都用在了人家的身上。
腦海中心念急轉,林圖緩緩扳過身子,臉上所攜帶的七分疑惑三分謹慎,惟妙惟肖。
“且恕小子怠慢,敢問足下是?”
收攏衣袖腰桿微躬,林圖不失禮節地拱了拱手,試探道。
“哈哈,哪有客人怠慢主家的道理?說起來,是郭某禮數盡失才對。”
只見宅邸大門內快步走出一人,衣著樸素但卻顧盼生輝,三縷長髯伏於胸前、如龍似蛇,頗有長者風采,此人正是郭巨無疑。
“某家乃河內郡縣人士,郭巨郭孝廉是也,敢問小郎君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並未由於林圖年紀輕輕的緣故,郭巨便小瞧或是怎樣。坦坦蕩蕩行了一個平輩之間的揖手禮,郭巨平易近人的模樣,著實讓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啊……原來您就是郭君,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小子這廂有禮了。”
林圖頗合時宜地‘噌噌’往後倒退兩步,旋即埋首深深作了一揖,大驚失色繼而歷經艱難險阻、終見偶像的那副神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隨後,林圖一五一十、卻又委婉含蓄地講述了一遍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伴隨著林圖不見任何情緒波瀾的話語聲,原本當郭巨出現,雙眼便從未離開過自己腳面的一眾僕從們,臉色愈發難看,就差當場跪在地上哭嚎討饒。
“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時常教導二弟和三弟,要有長幼尊卑之序,不可逾越。”
郭巨長嘆口氣,迴轉過身打量著那些戰戰兢兢的僕從們,眼神中包含著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憫。
雖然郭家長子並未表現出多大的憤怒,但是效果居然出奇地不錯。那些僕從們紛紛跪倒在地,四肢竭盡所能與地面貼合,企圖求得郭巨的寬恕:
“望老爺恕罪!”
林圖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靜靜觀察著郭巨。郭家長子欣慰打量著一眾僕從,點點頭後便示意對方可以起身了:
“無妨,念及諸位皆是初犯,且並非本意,郭某也不是那種不願通情達理之人,此次怠慢客人一事……就讓它過去吧。”
“多謝老爺開恩!”
眾僕從匍匐在地面上,紛紛齊聲應喝,郭巨的八面玲瓏心思極其細膩,趁此空閒,居然還徵求了一下林圖的意見:
“小郎君莫要心生怨憤,這些下人……實乃我二弟三弟的僕從侍者。待到府中,郭某再親自為小郎君,奉茶賠罪。”
聽聞此言,林圖趕忙搖頭謝絕,對方給自己支好了臺階,林圖怎麼可能會不識抬舉:
“長者言重了,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子亦並非草木,又豈會體諒不到這些侍者的難處?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我還是儘快進府吧。”
“哈哈,好一個‘得饒人處且饒人’,不愧為飽讀詩書計程車子,請!”
郭巨仰天長笑一聲,旋即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林圖再三謙讓之下,二者只好一前一後,相繼踏入府中。
伴隨著‘吱呀’一聲,郭府大門再度緊緊闔攏。跪倒匍匐的一眾僕從們,卻依舊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從心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