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方偷眼瞅瞅自己的佩劍,沒來由心生窘迫。那年輕漢子抱拳道:“在下江夏郡路行雲,小兄弟,你可是來自會稽郡正光府?”正光府弟子皆著白衣,袖口繡黃,佩劍的形制亦是統一,不難辨認。
“正是,會稽郡正光府見習韓少方,謝過路少俠。”韓少方很想多說一些話表示感激,可心存顧慮。眼前這位自稱“路行雲”的年輕漢子自報家門時並未捎上所屬宗門流派,再透過他身處此等冰天雪地的嚴酷環境仍然單衣蔽體的潦倒模樣判斷可知,此人當是無門無派的“野劍客”。師父曾告誡過自己不止一次,不要與來歷不明的野劍客過多糾纏。
“少方,怎麼還不過來?”
不遠處,駐足等候的季河東不滿地嚷嚷著。
韓少方應一聲,臉又紅了,略有些著急地對那年輕漢子解釋道:“路少俠,失禮了。師父喚我,先走一步。”
那年輕漢子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著壓了壓箬笠。
人馬漸遠,雪落無聲。
“這小子好沒禮貌。”
這時候,從路行雲的身後又轉出來一人,望著韓少方的匆匆背影沒好氣地嘀咕。剛才推馬也有他的份,可是韓少方似乎沒看到他。他個子甚矮,還不及路行雲的腰部,打扮一如孩童,圓嘟嘟的臉頰上頭梳著兩個沖天辮,有著童稚的可愛,然而語調卻顯得很老成。和單衣蔽體的路行雲相反,他裹著件厚厚的夾襖,可是相較於面色紅潤的路行雲,他的雙頰因為寒冷泛出深深的紅暈,兩條鼻涕蟲兒也在唇上晃晃蕩蕩的。
“對對,你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了。”路行雲笑了笑。
那叫做對對的孩童抽了抽鼻子,不滿道:“大人有大量?你又偷偷笑話我嗎?”說完,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小小的身子晃盪不穩,幾乎原地栽個跟頭。
路行雲蹙眉看著面容憔悴的對對,嘆口氣道:“天氣酷寒,你本不該跟著我。找個暖和的地方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待到冬去春來,再出山不遲。”
“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只不過冬獅子去得晚了些。”對對瑟縮著腦袋,臉色更紅了,“你還嫌棄我。要不是我跟著你,這一路上,你可不知要吃多少虧呢。”不顧鼻子抽抽嗒嗒,又道,“今年底的姑因禪劍會你可一定要趕上,否則一晃又得過去五年。求不到讖語得不到機緣,只憑自己苦苦修練,終非長久之計。”
路行雲朗聲笑了起來:“對對,你太過抬舉我了。姑因禪劍會會聚天下英萃,各個宗派無數弟子擠破了腦袋就為了爭那寥寥幾個名額。且不論以我的本領能否在會上一覽眾山小,脫穎而出,就遍數這數十年來的禪劍會,哪有一名野劍客曾冒出頭?每次名額可不都給那八塊金字招牌搶了去。”
對對不服氣道:“八塊金字招牌說起來響噹噹,但以我之見,你......你不在他們之下!”
“我不在他們之下?”路行雲朝對對眨巴眨巴眼睛。
對對被他看得心虛,聲音高起低落:“別的不說,單論義氣,就沒人比得上你。”
路行雲苦笑兩聲:“只聽說禪劍會分知劍道、觀劍氣、比劍法這三個場次,卻從未聽說還有比較義氣的。再說了,對對,我救你,算是陰差陽錯,你大不必對我太過感激。”
“不論如何,是你出手幫了我,沒有你,我怕早就......哼!我即便不是人,但也懂得道義與感恩。”對對雙手叉腰,氣鼓鼓說道,“我就是要看著你登上雲蓮峰之巔,去見那歸我精舍的大禪師,不然我就罵老天爺......罵他瞎了眼!”
路行雲瞧他皺眉瞪眼的認真模樣,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