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緊閉著的雙眼忽而微張,泛出幽幽熒光,路行雲拈針右手不由猛地一縮。
“怎麼了?“蘭妃覺察些異樣,輕聲問詢。
路行雲思忖再三,終究忍不住,道:“娘娘,容我多句嘴,這位老者,難道便是大可汗?”
蘭妃輕舒口氣,撫著胸口:“我還想出了什麼岔子,原來是這個......”接著道,“當然了,我不說過了嘛,藍宮是我的寢宮,除了大可汗,普天之下還有哪位男子有資格睡在這裡?”
路行雲道:“原來是大可汗,失敬。”說著,雙手交疊,朝那無知無覺的老人鄭重行禮。
蘭妃笑將起來:“你是晉國人,大可汗帶領蘇蠻兵馬不止一次侵犯晉國,殺人掠財,犯下累累罪行。你不仇視他,反而還向他致敬,是何道理?”
路行雲正色道:“我不敬他大興刀兵、殘害無辜,而敬他凝聚各部,為本國人民謀福祉的氣概。”
蘇蠻汗國雖雄霸北疆數百年,但亦如最終覆滅的大周,曾一度走向衰微。在內,各部各族謀叛脫離風起雲湧;在外,各大敵國不斷挑釁侵邊。說汗國處在風雨飄搖中,半點不為過。
榮利成為可汗後,勵精圖治,先恩威並施,整頓離心離德的部眾,使原本一盤散沙的蘇蠻各部重新團結在了可汗大纛之下。而後縱橫捭闔,利用軍事外交等各種手段穩固了外部局勢,蘇蠻汗國由此雄風重振。榮利可汗亦得以在“可汗”之號前冠一“大”字,被視為蘇蠻汗國的中興之主。
蘭妃支吾兩聲,媚眼如絲,嬌滴滴道:“看不出來,少俠倒是愛憎分明的豪邁之士。”
路行雲笑道:“豪邁稱不上,做人做事從心而已。”
蘭妃嬌笑罷了,催促道:“那你、那你快把針插過去吧。”
路行雲道:“大可汗身患何種病症,需要睡在這等冰霜床上?如我這般血氣方剛的青壯男子尚且難以長久忍受寒氣,大可汗上了年紀,豈能捱得住這等折磨?”
蘭妃嘆口氣,道:“你不知道,大可汗身患怪病,當初遍尋汗國名醫都難以確診,眼見命在須臾,所幸一名世外高人及時現身,提出以冰霜床的法子續命,大可汗方能延壽至今。”
路行雲道:“素聞長生教派有神通,大可汗患病,沒有向他們求助嗎?”
蘭妃秀頸輕旋:“長生教派雖神通廣大,但術業有專攻,到底不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大夫,內傷外傷尚可出手相助,治療疑難雜症就未必在行了。”
路行雲看看不聲不響不動彈的榮利,道:“那麼大可汗的病治的如何了?”
蘭妃道:“那世外高人當時有要緊事在身,左賢王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請動。只不過那世外高人留下冰霜床續命的方法後,就先走了,說等辦完事回來,再徹底根除大可汗的怪病。我們現在,也只是依照那世外高人遺留下的囑咐,維持著大可汗的性命而已。”
路行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蘭妃道:“大可汗雖無法言語行動,但心脈仍在搏動,身體也有消耗。因此每隔七日,便要取特製湯水灌進口,補充所需。今日剛好到了時候,便得將他抬下床細細調理,往日左賢王忠孝,都會親自過來服侍,但這次卻遲遲沒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路行雲沉吟不答,復提起金針對向榮利的右側的太陽穴。
蘭妃雙拳微微握住,提醒道:“少俠記住,刺了針,就要防著大可汗發狂,切記不能讓他掉下床,否則遺禍無窮。”
路行雲道:“明白。”當下就要出手,可是,就在金針即將觸及面板的剎那間,他看得清楚,榮利眼中的幽幽熒光,從一直泛亮,突然轉為明暗交替。
“這......“
路行雲吃了一驚,神思飛轉,頓然想起了大師兄車大樹曾經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