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林坊往東走,路行雲輕車熟路,很快摸到了一座院落外頭。
院落還是那麼破落荒蕪,不過路行雲卻沒幾日前的寂寥感覺。剛要扣動院門,不防身後有人高呼:“等等!”一轉身,一老一少踏著將融未融的敷地殘冰緩步現身幾步開外。
和前幾次見面時不同,李幼安雙手持握著本應該揹負在背後的寬刃大劍。大劍外邊依然裹著層層白布,只是交纏白布間的縫隙,正肆無忌憚地散發出淡金光芒。
姚仲襄抱手在後,默立不語。雙方相對,僅李幼安一人又向前跨了兩步。
“李兄。”
即便此前發生過齟齬,路行雲還是禮貌性地抱了抱拳。然而李幼安並未搭理,只將一雙冷峻的眼將他從頭到腳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
“李兄在找什麼?”路行雲露齒一笑。
“找蹊蹺。”
“蹊蹺?”
李幼安收回目光,進而直直逼視著路行雲:“找賊的蹊蹺!”
路行雲心知他有意挑釁,念著正事要緊,不想節外生枝,淡淡笑道:“哦,那路某可幫不了李兄,先走一步。”
腳才微微抬起半寸,卻聽李幼安驟然大喝:“小賊,哪裡走!”
霎那間眼角金光暴起,數尺大劍自半空帶起龍吟虎嘯隨風墜下。路行雲早有防備,拔劍回身,想也不想格於頭頂——泰山郡一峰宗的劍技“高山流水”名聞天下,一劍之力勝過崇山壓頂,世上已不知有多少人輸在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招之下。
只聽“咣噹”巨響,兩劍劍刃相抵,伸出院牆的幾枝紅杏受震紛紛落地,路行雲不受控制右膝一軟,單跪下去。低頭看時,雙足底部四周,薄冰土地碎出無數裂縫。
“說!從哪裡偷來了我一峰宗的絕學?”李幼安厲聲質問,雙手緊握粗壯的劍柄,持續不斷向路行雲施加壓力。
路行雲咬牙堅持,那寬刃大劍外裹白布未褪,可抑制不住的劍氣直似小溪流水,從上而下,肆意傾洩在他的周身。
“說!”李幼安雙眉倒豎,怒目圓睜,嗚哇哇大吼。
值此僵持不下的當口兒,兩人卻不約而同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
“吱啊”一聲,荒院大門開啟,從裡頭走出一名藍衫少年,低沉的聲音冰涼一如未及消融的春雪:“吵。”
李幼安手不放鬆,抬頭直斥:“哪裡來的野種,給小爺滾遠點!”
一句話罵出口,本待不再管這突如其來的藍衫少年,孰料再看過去,門口的人影竟然不知去了哪裡,心下一凜,本能地撤劍點地後退。果不其然,毫釐之間,那藍衫少年的劍鋒迅猛地從他飄起的袖口穿過。
“好快的劍。”
李幼安暗自心驚,等退穩了步伐,擺了個“不動如山”的架勢,方才穩住心神。這時候他才發覺,那藍衫少年似曾相識,應該在金徽大會上出現過。
路行雲起身拍拍右膝的灰塵,垂劍對那藍衫少年道:“燕兄,多謝。”
藍衫少年燕吟扭頭朝他看了看,沒說話。
李幼安斜眼瞅了瞅燕吟的劍,內心大為訝異:“這小子看著比我還小几歲,居、居然也是淡金色的劍氣。適才那一劍,身法奇快。元氣既深厚,劍技也了得,到底是何方神聖?”想到此節,不禁懊悔沒多在大會上多關注此人,否則當下不會這般被動。
“來。”燕吟左手持劍,挑釁地伸出右手朝李幼安招了招,本就蒼白的臉色更蒙上了一層灰暗。
看得出,剛才李幼安的話冒犯到了他。
對方有兩人,自己勢單力孤,李幼安習慣性地轉頭去找姚仲襄。沒想到,看了兩眼,本來說好了留在那裡伺機待動的姚仲襄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