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俠何出此言?”
“比試只看結果,願鬥服輸。他能取巧贏了,是他的本事。我與他也不過萍水相逢,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不相涉。但現在師父又說這場比試勝敗尚未分,言下之意不是慫恿在下牢記此戰之辱,日後再去挑戰一次嗎?”
定淳聽罷一愣,已而口中默唸:“阿彌陀佛,慚愧慚愧。不是少俠提醒,小僧觸犯妄語之戒猶且不知。”
路行雲與他交談數句,只覺這和尚不但本事了得、心地善良,偶爾還兼有幾分木訥,因此親切起來。心念救傷之恩,也不忍再拿他逗趣,回想起司馬輕那被擋開的一劍,詢問:“小師父是青光寺的大德?”
定淳連連搖手:“大德何敢當,小僧粗陋淺薄,是寺裡最不成器的。”
兩人閒聊少許,路行雲本性就開朗樂觀,這下心情愉悅,那幾分因失敗受傷而滋生的哀怨鬱悶也隨著談笑而逝。
“你適才救我的那一招,看著虛浮無力,怎麼能擋住那千鈞一劍?”
定淳摸了摸手執著的齊眉棍:“這是我寺賞峰院槍術‘日華槍’的守勢,以點破面,用得好有四兩撥千斤的功效。小僧適才歪打正著,其實也心驚膽戰得緊。”
路行雲疑惑道:“既是槍術,你為何拿著根棍子?”
定淳面露微笑:“少俠有所不知。我院中規定,槍頭尖銳,利能殺人。而棍頭圓潤,能懲人而不易傷人。我釋道中人慈悲為懷,特意以棍代槍,若遇為難者,則警示為主,不犯殺戒。”
路行雲若有所思,點頭稱是。定淳說到這裡,復摸出幾粒小丸,遞給路行雲:“少俠,這是我寺中秘藥半心丹,清新解毒、外敷內服皆有奇效。你留著這幾粒,晨起時服用一粒,至多三日,體內的瘀毒就都化了。”
青光寺的丹藥名聞遐邇,半心丹可謂其中典範,據說京城的許多王公貴族以重金邀購都難得,路行雲沒想定淳會對自己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慷慨解囊。不過他並未去接,反而問道:“聽此言,兄弟是要走了?”
“正是,寺中派我去京城,還要趕路。”
路行雲隨之站起,拍拍屁股上的雪,隨口問道:“向聞青光寺高僧高深莫測,不輕易涉足塵世,小師父此去京師,有何貴幹?”
定淳聽他問,收回邁到一半的腳步,認真回答:“參加金徽大會。”
“金徽大會......”路行雲撓撓頭,“我這一路走來,偶爾也聽人說起這金徽大會,但不明就裡,可否請小師父告知一二?”
不想定淳臉色一紅:“實不相瞞,小僧對金徽大會並不甚瞭解,只知道是朝廷緇衣堂舉辦的選拔會,將選出精銳為國紓難。小僧此次下山,是受了寺裡的指派。”
路行雲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既是緇衣堂舉辦,當非小可。”
緇衣堂是具有朝廷背景的江湖門派,隸屬大理寺,堂中要員亦都具備官身,可以說是朝廷面對江湖行事的特殊機構。
定淳又道:“金徽大會將在幾日後開始,此去京城還有些路程,小僧還得趕路,少俠拿著這些半心丹,定時服用,不會有大礙。”說完,將幾粒半心丹遞給路行雲。
“多謝小師父,後會有期。”
路行雲道了謝,與行色匆匆的定淳分別,轉回身撿起陷在雪中的小酒罈,稍稍拔開頂花。只見浸在酒裡頭的對對面板不再幹癟,光滑鼓脹了不少,但仍是僵直不醒。
他知道對對苦熬至今,心脈多有損傷,已非單純用酒水滋潤可救,必得找到刀圭大夫救治,回憶起在城門洞子得到的情報,心下決定按照老兵所說,去陽翟城東二十里的闢若水閣尋找那刀圭大夫桂子宛。
這片雪地在城西郊外,路行雲原路折返,午後回到陽翟城,在城中穿行去往東門。行至中途,想到那壇放在聽雪樓那壇未取的酒,不禁又勾起肚腹饞蟲,由是順道往聽雪樓方向走,想碰碰運氣。
到了聽雪樓尋見那店小二,酒倒還在,但看聽雪樓上下人頭攢動烏泱泱遍坐客人,竟是沒有了落腳地,路行雲只得一手託著酒罈子走出了聽雪樓。走街串巷尋覓多時,方在一間馬廄隔壁找到幾個零零散散的空桌椅,坐下來喝幾口酒權當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