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一場夜雨之後,現在的泥腿子巷髒物四處散落,路面更是汙水橫流,鑽入鼻腔的腥冷氣味只會讓初來此地的人噁心欲嘔。
“前面還有賣早食的地方嗎?”木青降低了自己的吐息頻率,若有所思地向車伕問道。
“公子以前來過這邊嗎?前面右轉確實有條巷子,只不過都是些糙食,只怕你吃不慣。”車伕稍微降低了馬車的行駛速度,迴轉身來,熱情地回答道。
木青掀開了右邊的馬車窗簾,輕抬下頜,保持著給自己設定好的高冷,用眼神示意車伕向右邊的小巷子口看去。
這時剛好有幾個年歲不大、穿著破爛的小乞兒,被呼喝著驅趕出來。
為首的那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手上正拽著半塊還冒著熱氣的粗糧饃饃,看他們急急忙忙卻又護食的樣子,剛剛可能遭受了白眼甚至是驅趕追打,只不過他們現在望著那塊饃饃,眼裡只有喜悅。
“現在這邊的小乞丐這麼多,哪裡來的?”木青盡力保持著自己不緊不慢的語速向車伕問道。
木青看到那個儼然孩子王的小男孩,將半塊饃饃一分為四,其中最大的一塊分到了一個身材嬌小眼睛漂亮的孩子手上,他發現那身材最嬌小的孩子大概是個女孩兒,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芍藥。
“呃……”,車伕沉默了片刻,對著木青神色黯然地感嘆道:“現在就連大人都養不活自己,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小孩兒。”
因為六歲時就被掠去了隱谷,木青並不知道如今的皇朝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了。
天狩元年,新皇在登基之後,就曾昭告天下,免除稅賦,赦免罪囚,皇朝的天下在各地的奏表賀書中依然還是跟從前一樣,始終是一片欣欣向榮承平日久的景象。
但事實是怎麼樣的呢?
因為皇朝的持續,白氏皇朝繁衍下來的一代代皇族,還有簇擁在皇室利益下的各級權貴,不懂得如何可持續地發展,只知道掠奪現成的東西,已經快要把這片富饒的土地給吃空了。
作為木槿皇朝的百姓,一生下來他們的人生就已經註定,貴族也許會淪為平民甚至奴隸,但是百姓永無可能成為貴族。
統治者們為了自己的地位永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減,作為皇室和貴族們最強大的武器,他們會讓被整片大陸公認最強的軍隊一邊又一邊地屠戮暴起的亂民,就像收割此時富沃土地裡因為無人打理而青黃不接的禾苗一樣容易。
白氏皇朝用屠戮來維持和平,許許多多的普通百姓或是不堪壓迫暴起而死,或是透過成為貴族府邸裡沒有自由的奴隸來換取苟活。
所以到如今就變成了,權貴朱門後煮酒烹肉,稚子陋巷裡與狗搶食,有的孩子成了孤兒,有的孩子跟孤兒也差不多的慘淡世情。
“你去賣點吃的東西給那幾個孩子吧,算在我的車錢裡就行。”木青語氣和緩,端坐在車裡,似乎並不想做這些小事,便對著坐在前面車板上的車伕說道。
說完後的他微微偏著頭,線條清冽的嘴唇微抿,微翕的眼眸裡傷感之意一閃而過,陷入了回憶。
車伕其實並不想在這裡多待,但看木青的說話的語氣和不容拒絕的氣勢,只得訥訥輕聲回拒道:“公子請體諒,小的身上一個銅板也無啊。”
木青皺了皺眉頭,以前的粗饃饃兩文錢一個,就算現在糧價上漲,銅板的購買力不如以前,但是就憑這一趟車資要一百文銅錢來看,這車伕多半是在推辭罷了。
他從袖筒裡摸出一個繡有粉色芍藥花的荷包,掏出了半兩碎銀給車伕,語氣稍顯冷硬地對車伕說道:“是我倏忽了,這裡夠五躺車資,你也不用找補了,快去快回就行。”
車伕看到讀書人這麼大方,最後再也不好推辭,接過碎銀子只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