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長大了,身姿比阿姐還要高大了,她已經不能像小的時候一般,將他完全的蜷進自己的懷裡,給他講故事,哼小曲,哄他入睡。
記憶中,阿孃最後的一年,身子很弱,纏綿病榻,話都說不利索,不要說再去抱他了。
他便一直纏著阿姐,阿姐將他抱起放在阿孃的床邊,就那麼摟著他瞌睡,日復一日,直到母親終究香消玉殞。
可是阿爹與母親是不同的人,母親離世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勸住阿爹。
阿爹說,男兒不該與女子交纏在一起,不該為女子的慈悲憐憫所左右。
於是被迫離開了阿姐的床榻,小小的人兒,孤自蜷縮在棉被中,回念著阿孃編織的小曲,阿姐溫暖的懷抱。
小的時候總是覺得阿孃不疼自己,後來想想,阿孃最放心不下的人應該就是自己,走的那一年,他還那樣的小。
明明最黏的人是阿姐,可是落逃的那一年,他還是慌張,少不更事。把阿姐丟了。
這以後他便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阿姐……”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阿爹,帶了人來救我。”
“哦。”
原來,阿爹並不是絲毫不顧及子嗣的人,只不過他碰巧更顧及的是男兒而已。所以阿爹去尋回了籬兒,卻遺忘了她。
“你恨阿爹麼。”
“不恨。”那是應該的。自己站在父親的立場,幾乎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因為,她就是父親教匯出來的。
人在危難的時刻,必須清晰精確果斷的做出舍離,留下無用的棄之不必可惜。
她懂。
她自詡,自己大概是最懂父親的一個。因為父親耗費在她身上教導的時間最多最長,那個時候阿籬還牙牙學語,根本什麼都聽不懂,所以父親只能對著她說,在父親眼裡,她無意是阿籬最好的墊腳石。
應該恨麼?不必。恨了又如何,梵彥笙這個人,天底下恨他的人多了去,若是因為區區的恨就能然他過的不好,才是天大的笑話。
而恨,卻是會讓那個滿懷著它的人,過的不好。這,也是父親教她的。
並不清楚父親自己能不能做到,人情分離,但是父親說的總是沒錯的。
“阿姐,你可願意與我留在這西荒。”
“父親呢?”
沉默了一會兒,才隱隱的說道,“父親去了東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