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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齧傷(下) (1 / 3)

佣房是貼身下人的住處,雖說比起紫禁城外的景山奴所要強上不少,但是相較嬪妃們所住的瓊樓玉宇卻是天壤之別。福子的佣房在綏萬邦的前院,狹小的房間裡只擺了一張睡鋪和兩個存放衣物的木箱。

福子坐在薄薄的灰色褥子上,淒涼的環顧了下四周破敗的牆壁,一陣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這是他成為宦官的第二個年頭,兩年來他從學徒到雜役,再被提拔為阿木爾的貼身下人,這中間所經歷的折磨是常人永遠無法體會的滋味。福子從懷中取出那枚泛黃的繡花荷包,撫摸著緞面上的“祿”字,就像是少年時摸著弟弟的腦門一般。

道光三年,聊城爆發了一場嚴重的蝗災,飛蝗遮天蔽日的侵襲莊稼,所到之處,顆粒無收,當地數以千戶的窮苦農民食不裹腹,哀鴻遍野。福子的家庭也是這場蝗災的受害者,他的父親跟隨難民去乞討官糧時,被當地的縣衙給毆打致傷,散盡家財也沒能把他從鬼門關里拉回來。一下子失去了頂樑柱,福子的母親根本肩負不了兩位老人和一雙稚子的開銷。福子生性善良,他看著母親日夜操勞,以淚洗面;看著九歲的弟弟砍柴的時候,羨慕的盯著地主家的少爺走在通往私塾的路上,他的心很痛,痛到覺得人的尊嚴與生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之後他便不辭而別,一路乞討上京,簽署了內務府的賣身契,這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領到朝廷賞的二十兩安身錢時竟然在抽泣聲中笑了。福子把這筆銀兩分文不少的寄回家中,自己則穿戴上了宦官的灰色袍服,踏進了水生火熱的景山奴所……

次日清晨,凜海便提著一個雞翅木匣子站在鍾粹門外守株待兔,他帶來的匣子其大如鬥,裡面還時不時傳出“呲呲呲……”的摩擦聲,那聲音既尖銳又刺耳,讓人聽著便覺得鬧心不已。

凜海瞅見福子走來後,低頭對那木匣子說道:“行了,都別再又撓又抓了,今晚你們就能吃到食物嘍,嘖嘖嘖,這幾天可真是把咱家給噁心壞了!”

福子的步伐和他此刻的神情一樣凝重,他的靴裡像是被灌了鉛鐵似的,邁的又沉又緩。

凜海不耐煩地迎上幾步道:“我說福子呀,既然你來了,那便是願意和咱們做這樁交易,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呀!何必要擺出一副哭喪的模樣給咱家添堵呢?真是夠黴汰的。”

福子的語氣堅定且不容商議:“聽著,我可以幫你們去對付靜主子,但是咱們有言在先,事成之後,你們必須得放了我弟弟!現在你我都是在一條船上的螞蚱,誰也不想撕破臉皮吧。”

凜海狡黠的答應道:“福子,只要你把事情做成嘍,娘娘就一定會送你弟弟離京。當然,要是今晚沒有動靜的話,可就休怪這刀子匠的利刃不念人情了。”

凜海將木匣子塞給福子,幽幽道:“這些老鼠都已經被餓上兩三天了,個個都急紅了眼,你只要將它們和藥枕都放進靜貴人的房裡,此事必成。”

福子那雙接過匣子的手在瑟瑟顫抖著,唇角也在不停地抽搐,他的內心害怕極了。害怕阿木爾母子會被他所害;害怕他的弟弟會鮮血淋漓:“請你回去告訴和妃娘娘,我只會為她效忠這一次,以後絕不會再當她的走狗!”

成諤不屑地打量著福子瘦削的背影,嘀咕道:“嗬,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傲氣,只要和妃娘娘願意,你就永遠都擺脫不了這走狗的命運。”

銅鍍金少年牽羊鍾在夜間六點鐘報時鳴唱,乘著一陣婉轉悠揚的鶯啼聲,阿木爾和佩兒回到了綏萬邦。

蓉煙攙扶著她走進寢宮道:“小主,您怎麼在啟祥宮待了那麼久,這外頭寒風刺骨,要是把身子凍壞了可怎麼好。”

阿木爾扶過蓉煙的手道:“唉,跟祥妃碰面後竟然開啟了話匣子,一時都忘了寒冬天黑的早,返回綏萬邦時就已經月兒東昇了。”

佩兒問道:“小主要不要吃點兒夜宵?奴婢給您做些墊墊肚子。”

阿木爾取下手腕上的明珠絞絲釧,活動了下胳膊道:“不必了,我吃的挺撐的,用不著你和蓉煙再去忙活。

蓉煙奉上一杯茶道:“小主才出門半天工夫,臉色竟然比早上要差了許多。”

阿木爾嫻嫻地品了品溫熱的菊花香芽汁兒:“別提了,回來的路上,孩子踢了我好幾下,這腹部就像是抽筋似的疼痛,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如此激烈的胎動。”

蓉煙邊伺候阿木爾漱口邊說道:“胎動強烈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這說明小主的胎像很是康健,咱們的小霸王呀,已經準備呼之欲出了。”

阿木爾慈愛的摸著高高隆起的孕腹:“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做額娘了,想想這十月懷胎的孩子降生人間,真的是又激動又期待!孩子啊,你可要對額娘好點兒,不能再鬧騰我了,不然額娘一生氣,將來可就不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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