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正殿裡放著兩鼎銅錯金銀壺,壺蓋上的螭吻小像皆張口面向八方,鎏金的壺身被透進來的陽光漾出瑩瑩的光華,整個廳堂仿若秋高氣肅的好時節一般清涼舒暢。
端坐在玫瑰椅上的伊蘭身著一襲水藍色江南珠錦鍛袍,袍面上繡有一對交銜飛舞的比翼鳥,在她的身後有兩名宮女正搖著竹節柄娟團扇為她納涼。
豫貴人雖說同住在一個宮簷下,但是她的西偏殿相比較這裡簡直就是個寒磣的熱窯,她那眼珠子四處打量著,心裡可是羨慕極了:“嬪妾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伊蘭笑吟吟地頜首道:“平身,慧因,你去後房沏壺好茶遞給貴人。”
豫貴人含笑道:“不知貴妃娘娘召嬪妾過來有什麼吩咐?”
伊蘭面露難色,眉梢中顯現出猶豫難決的樣子,她嘆息道:“唉,倒是有件小事需要跟妹妹合計,純妍的年歲日益漸長,總不能一直同本宮擠著,所以我打算騰出一間配殿給她居住。成貴人是本宮的族妹,俗話說這親戚宜合不宜離,生是推開容易產生嫌隙。妹妹一向與本宮走的親近,又素來通情達理,能否替本宮解決這樁心事呢?”
豫貴人沉吟道:“公主位及固倫與娘娘同居一室的確是委屈了。嬪妾是承乾宮的人,自然要替娘娘分憂,只是嬪妾擔心離開承乾宮後,這日子恐怕就沒法過了。”
伊蘭蹙眉道:“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大可以和本宮說說,畢竟你了跟本宮這麼久了,不能平白讓人給你罪受。”
豫貴人被她一問,頓時委屈的緊,她嘴巴撇了撇,竟然落起淚來,綴泣之狀若梨花帶雨:“若是有頭有臉的人給我氣受也便罷了,今個兒一早,嬪妾讓下人去院子裡捉蟲,沒想到竟被不服氣的奴婢暗地羞辱!內務府裡的那些閹狗更是狗眼看人低,竟連月供都給剋扣了些。這裡裡外外的奴才都漸漸不把我放在眼裡,娘娘你說嬪妾這日子可不是度日如年了嗎!”
伊蘭聽得她這番苦水倒完後,銀牙暗碎地罵道:“宮中的奴才向來都是見風使舵的貨色,見誰值風頭上就上趕著拍馬屁,見誰不受寵了便去踩上兩腳。不過來日方長,誰也說不準你將來前途如何,只要你能設法拴住皇上的心,這些瞧不起你的下人不都得任你處置嗎?”
豫貴人拿出淺杏色的娟子擦拭著眼角的淚痕:“理是這麼個理,只是嬪妾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吸引皇上的伎倆。眼下待在娘娘的宮裡住著,還能有幸得見天顏,以後一旦搬出去,可真就再難與皇上相見了。”
伊蘭道:“你平時可以把琴棋書畫都涉獵一點兒,皇上來後宮,無非就想找個可心的女人為他供娛逗樂,你若是有個一技之長可以讓皇上流連忘返,也是莫大的造化了。”
豫貴人愁悶的搖搖頭:“嬪妾資質平庸,許多東西都學不透徹,不似娘娘您出身於姑蘇水鄉,熟悉江浙女子的曲樂雅好。嬪妾的本事也就只能玩些投壺、鞦韆兒之類的罷了,哪有能力可以俘獲皇上的芳心?”
伊蘭聽得出她那般無可奈何的意味,幽幽一笑:“本宮聽聞民間婦人為了防止家主變心,經常會購買阿芙蓉供丈夫吸食。說來那東西也是奇妙的很,這男人每每用過之後,根本都不管婆娘容貌如何,一心只顧著雲雨高唐;更有甚者自此鍾情,夜夜笙歌。只是可惜這阿芙蓉是嚴禁流入宮中的,雖說每年都有近萬箱自廣州引入我大清,可咱們宮裡人卻連見都沒見過,倘若你能這將東西用予皇上,豈不是諸多煩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豫貴人聽罷,眼波一轉,忙不迭的問道:“這阿芙蓉真的能讓男人專注一個姿色鄙陋的女人?就算它有催情催欲的效用,但也不至於年年歲歲都能受用不衰吧。天底下的漢子大都是見異思遷的種,像娘娘說的這般風月常新的情況,嬪妾可真是鮮有聽聞吶!”
伊蘭半開玩笑的說道:“本宮可沒有誆你,那些年逾五十出宮的太監常去一個叫‘北來香’的煙館,他們抽完阿芙蓉後便會找裡面的窯姐兒洩發獸慾。雖說他們幼年就被去了勢,但是吸食之後竟然覺得自己跟個完人似的,雄風奕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