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陵園,相比起黑鐵城其他地方的擁擠,這裡則顯得非常空曠,一條石子路直接通往這片建築裡唯一的建築,黑鐵城殯葬安息所,整個建築一共三棟樓,一棟用來火葬,一棟用來給逝者的親屬們懷念,為紀念堂,第三棟則是骨灰存放點,也被稱為靈骨塔。
許多人的財產不夠他們在這片墓園中夠得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墓園便會把他們直接放在靈骨塔中,供後來者們憑弔,至於他們的火葬費,則由黑鐵城的政府來出,可以說這是黑鐵城中難得的人性中善的體現,身處在墓園之中,舒翰自己都不自覺的平靜下來,看著這零零總總上萬的墓碑,舒翰總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
這是一片無數人生活過的土地,而如今,繁衍生息到如今這一代,這種人類文明代代傳承的感覺,讓舒翰一時間也產生了頗有那麼幾分對人類歷史的憑弔,甚至是自豪,即便遭遇過如此巨大的災難,人類依舊在風雨之中站著走到如今,這種驕傲感,正來自於人類那讓人肅然起敬的堅強。
至於張松的情緒就簡單的多,看著這一大片的墓園,他心裡有的只有冷笑,這些黑鐵城的居民,即便再爛,再貧窮,還可以在靈骨塔中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而他們呢,若不是舒翰帶領自己走到了黑鐵城中,獲得瞭如今的地位,他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奴隸。
而奴隸的歸處是什麼?是亂葬崗,連一個墳包都不配擁有,連一個墓碑都不配樹立,連供人憑弔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將被扔在荒郊野外,等到晚上就會有豺狼來啃食他們的屍體,他們將連白骨都不剩。
想到自己曾經的未來,張松的心中便對於這個地方,下意識的沒有好感,同時心中對於舒翰的感激也更加化作忠心,這是他所效忠的君主,他讓自己死後可以長眠於此,他讓自己可以在死後依舊有親人憑弔,而不是被扔在荒郊野外,成為豺狼的食物,最終化為一剖糞土,不知道滋養了哪一顆樹木。
如果舒翰知道張松此刻在想什麼的話,舒翰恐怕心裡也會挺不是滋味兒,雖然他對於死後的歸處是何,並沒有多少的在意,畢竟在現代,哪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會去想自己死後要埋在哪一個墓園呢?
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青春昂揚,氣吞萬里如虎的時候,他們的眼裡只有未來,而不存在過去,七老八十的人才會整天向自己的兒孫懷念過去,而年輕人們則只會去開拓新的時代,去找尋屬於自己的輝煌。
而他不是滋味的點,便在於張松這樣二十二歲的年輕人,竟然整天思考的會是生與死的話題,這是舒翰所不可想象的,也是黑鐵城的人和海安市的人最大的區別,一個是直面未來,一個卻是向死而生,不同的思考所帶來的不同結果,這一份感觸,讓舒翰不得不感嘆,自然改變人類。
同時也愈發覺得人類是何等的渺小,再堅強的人,面對絕症也依舊會被打倒,再頑強的意志面對天災也依舊只能夠傾倒,張松和舒翰,看著同一片墓園,卻發出了截然不同的思考,兩個少年人的內心,所差距的年齡,又何止是區區七八歲呢。
走到墓園的建築區,在張松的引領下,舒翰向著紀念堂的位置走去,這裡的建築顯得非常肅穆,一個巨大的拱雀讓門前的走道都被遮蔽起來,道路兩旁種植著一排松樹,偶爾幾聲雀鳴,帶來一絲絲的趣意,但從中走過的人,臉上無不帶著哀慼,舒翰往裡走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個年輕人正捧著一個骨灰盒子走出來,跟著他的是他的母親還有一眾其他的好友,他們的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
婦女還在不停的抽泣,兩個相熟的女士扶著他的肩膀,讓她不至於在哀傷中傷害到自己,少年一個人獨自走在前面,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長長的頭髮和碎鬍渣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怎麼清理過自己,兩隻手的指骨瘦的發白,青筋在其上若隱若現,舒翰從他的身旁經過,他卻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一行人就這麼緩緩的抱著骨灰盒往靈骨塔走去。
舒翰看著那一夥人慢慢遠去,心中不由感嘆,這麼小的孩子就要經歷這麼悲慘的人間生離死別,而從他們去靈骨塔的步伐來看,顯然他們並不算是什麼有錢人家,只能夠將自己親人的骨灰盒放置在靈骨塔中,以使他安眠。
而一旁的張松則是看著那遠去的人影暗自思索,等自己死的時候,一定要在這黑鐵城中買一塊墓地,只有這樣,自己這一輩子才算是不虛此行,至於靈骨塔,自己既然來到了黑鐵城,自己的人生就決不允許失敗!
進了靈骨塔那便是失敗。
兩個人看著遠去的人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這才緩步走進紀念堂中,整個紀念堂內很安靜,偶爾能夠聽到一兩聲哭喊,但聲音都不大,這裡的氛圍給人哀傷而剋制的感覺,舒翰走上前看了看,大廳的對面有許多扇門,顯然是通往不同的紀念廳,舒翰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哪裡,便直接走到前臺,對著一個看上去年紀頗大的老人問道:“請問,龔先生的葬禮在哪一個廳房。”
老先生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鏡,對著自己面前的冊子看了看,便用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是龔X先生嗎?”
“對,就是他。”舒翰點頭說道,那老人道:“在二號廳,左手邊第二個就是。”舒翰道謝之後便拉著張松一起往裡走,那老人家看了看舒翰和張松的背影,絮絮叨叨的說道:“總算還有人來看。”
舒翰和張松並沒有聽到老先生的這一句話,兩個人徑直往裡走,很快便抵達了二號廳,此時大門正開著,舒翰和張松兩個人互相看了看,這才一起踏進靈堂,只見裡面並沒有什麼人,擺放著的二十多個位置幾乎全部是空的,只有一個女人在靈前坐著,旁邊則有一個少年正在看書,除此之外,並無他人。
人類文明消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