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山,按照元朝得到行政與區劃分,在中書行省。
在天下紛亂,風雨飄搖的元末至正年間,其間雖有劉福通三路北伐波及,但總體而言,中書省,基本上還在元庭掌控之中。五臺山,也基本上比較安寧。而且,因為五臺山上漢傳佛教和臧傳佛教並存,此處的漢藏等各族人民,相對而言,算是和睦共處。
這倒不是說佛法無邊云云。這其中,也有五臺山佛門過於昌盛,五臺山地界的俗世社會和生活,受到千絲萬縷的影響的緣故。打個比方來說,貴州茅臺,小生前日看到一則新聞,新聞中提到茅臺酒廠所在市的市委書記後來轉作了茅臺集團的副總,還是排名第六,還要向著茅臺酒歷代祖師爺(?)上香祭拜。由此可以看出,茅臺集團對當地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
文殊菩薩道場,五臺山,山上的諸寺,在元朝,也有類似的影響。要知道,終元一朝,幾乎是歷代帝王,無數達官貴人,都對五臺山尊崇無比。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五臺山乃文殊菩薩道場。文殊菩薩功德威儀,自是比恆河沙還多,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更現實的是文殊菩薩深受吐蕃或者說後世的西藏民眾和喇嘛教的推崇;而蒙古人入主中原,面對龐大的漢族及其本後的歷史文化,那麼佛教昌盛、同為少數民族的吐蕃西藏及喇嘛教,便是一個極好的外緣和盟友。這種類似的情況,在清朝,也有所體現。
當然,不學無術的小生如此行文議論,也只是一孔之見。諸位看官不必當真,不必較真。
卻說悟虛到了五臺山地界,見前方佛音陣陣,檀香滾滾,便止住飛行,降落在地,化作本來面目之小沙彌,向著五臺山緩緩走去。
趙彤暗傳的訊息,只是說天外天修士在尋找一件東西,事關佛門與輪迴,但是什麼,有什麼作用,在哪裡?卻是一無所知沒有說。悟虛也參不透,無奈之下,只好首先往佛門四大道場跑一圈。
但既然來了,那麼便要有恭敬心,不可輕慢。是以,悟虛降下雲頭,徒步而行。
諸位看官,看到這裡,估計真的忍不住要嘲諷譏笑。如今,科技發達,物資和新奇玩意,層出不窮,又有自由民主等普世價值席捲全球。我手拿IPhone6,還是64G的。。想拍誰就拍誰,有錢就是這麼自由,就是這麼任性。。這是一個,推崇個性,藐視權威的年代。
這些心理和想法,悟虛在後世都有過,都經歷過。實話實說,這些心理和想法,不無道理。但悟虛輪迴轉世,兩世為人,歷經磨難,卻又明白了一些新的道理,或者說是反覆之後的道理,
歷代賢聖,站在後人的角度,他們自然有侷限性,但這種侷限性是歷史的;他們甚至有許多錯誤,但換做你去做,恐怕錯誤更多,錯誤更大。此其一。
其二,他們都是有信仰的,有理想信念的,說到底,人類歷史到現在,其終極價值,也永遠不變是那些,生存、公平、正義,真、善、美。。你若有追求,你若有信仰,你若有所夢想,你若有所目標,對於這些歷代賢聖,怎能不有所共鳴,不有所理解,不有所惺惺相惜,不有所尊敬?
須知,你因此而不孤單,因此而改進,因此而被後後來人所如此對待?
這其實是一種傳承,一種薪火相續,一種大願,一種執著和堅持。
悟虛的後一世,還未曾拜過五臺山。此刻,他雖然不是如某些虔誠僧眾和居士,三叩九拜,但也是凝神靜氣,以一種高山仰止的態度,一步一步,走向五臺山。
上山途中,悟虛遙望山頂,那五個臺峰,如一隻巨大的佛掌,在萬千霞光雲彩之中,五指似曲似伸,似攏似開,散發出道道靈氣和佛息。悟虛,意有所動,便伸出右手,對著山頂比劃。每登山一步,悟虛與那佛掌的距離或角度便微微一變,那佛掌五指之間及其上的雲光霞彩也隨之一變,悟虛右手手勢也不自不覺微微變換。
於是,山路上,便多了一個雙目似閉非閉,口中不時含糊不清地發著聲音,兩手在胸前胡亂比劃的年輕和尚。這個奇怪的年輕和尚就這樣,也不避讓行人,向所遇師長行禮問好,也不進寺禮佛上香,一路走到山來,繞著五個山臺轉了一圈,復又疾步下山去。隨後,又虛抬著手掌,遇樹穿林,逢水趟河,重上山頂。
五臺山上僧侶香客眾多,早有人看到悟虛的異常狀況,卻都未曾在意。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香客們,還好,不好上前打擾攀談,只是好奇的眼光中帶著一絲尊敬;反倒是一些僧人,熟視無睹,視若空氣不說,甚至眼角偶爾露出一絲鄙夷。
金臺山,文殊菩薩道場。莫說一路上三叩九拜的信眾不計其數,便是五體投體的也不少,更有那篤信的,燃指懺悔許願者,也是時常有的。而遠道而來的佛門弟子,剛入寶山,便意有所感,或默然入定,或胡言亂語,五臺山僧人也是司空見慣。
對於那些無比虔誠的信眾,五臺山僧人倒是憐憫愛護有加,可對於像悟虛這樣,一進山,便做出種種奇怪動作,瘋瘋癲癲的和尚,卻是不假顏色。信眾如越是如此,越是虔誠,越是有大布施。可同是佛門中人,你在這裡不拜山門,不問師兄好,反倒是口中唸唸有詞,手舞足蹈,你叫山上這些僧人如何想,如何應對?難道圍著你口稱大師,頂禮膜拜,然後將你恭請入寺,上座供養?焉知你不是裝神弄鬼,譁眾取寵?
悟虛第六次走到山頂之時,已經是黃昏時候。五臺山有五峰,峰頂如臺,所謂東臺望海峰、西臺掛月峰、南臺錦繡峰、北臺葉鬥峰、中臺翠巖峰。悟虛第一次上山之後,便走到中臺翠巖峰,從此處筆直下山,然後又從山腳朝著東臺望海峰,筆直而上。接著,如此這般,東臺、西臺、南臺、北臺。上了下,下了上,如是者六。如是者六,待最後一次,上了北臺葉鬥峰之時,已是近黃昏。
夕陽將五臺繞染成一片金黃,紅黃雲層漸漸變暗,緩緩下沉。一抹餘暉,透過雲層,打在悟虛雙手上。這時候,無數的晚課鐘聲響起,隨後,又有無數木魚聲、誦經聲,響起。悟虛便將雙手緩緩收攏,十指相和,形如五峰狀。
直到諸寺晚課結束,山上歸於寂靜,悟虛方才散開手印,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朝著一處寺院走去。這座寺廟,規模不大,也就七八間房屋。
待走到寺院大門前,悟虛上前輕叩銅環,好半響,裡面才有一個老和尚手持一盞油燈,把門開了一條縫,對著悟虛瞅了瞅,問道,“天色已晚,請問有何貴幹?”
悟虛合掌道,“小僧雲遊到此,想要借宿一晚。”